回铁门关的路上,天开始泛白。
不是那种干净的鱼肚白,是掺了灰的、浑浊的白,像洗笔水。
晨雾从山林里渗出来,贴着地面爬,把马蹄和人的腿都吞进去半截。
雾气带着凉意,往衣领里钻,混着血腥和焦糊味,吸进肺里黏糊糊的。
萧辰骑在马上,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横在身前——法杖就横放在马鞍上。
杖身冰凉,那颗黑珠子在晨雾里泛着暗光,里面的雾气还在缓慢流转,像有生命。
他胸口闷得厉害。
不是伤,是别的东西。
像有块石头压在肺上,每次呼吸都得用点力。
左肩被尸尊者那一杖砸裂的骨头,现在才开始疼起来,一跳一跳的,跟着心跳的节奏。
李罡跟在旁边,脸色也不好看。
他肩膀上伤口又裂了,血把新换的绷带染红一大片,但他没吭声,只是时不时扭头看一眼身后——队伍里多了三辆临时做的拖车,上面用油布严严实实盖着三个陶罐。
罐子里的尸王胚胎还在动,虽然微弱,但隔着油布都能感觉到那股阴邪的蠕动。
“公爷,”李罡压低声音,“这三个东西……带回去会不会出事?”
“会。”
萧辰说,“但青凤需要它们研究,找出克制尸王的方法。
用佛经布裹三层,再让大相国寺的和尚每天诵经镇压,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李罡点点头,没再问。
晨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到十丈。
前面的路都模糊了,只能靠马蹄声判断方向。
偶尔有鸟叫,声音也闷闷的,像隔了层棉花。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前方雾里透出火光。
是铁门关的营地。
营地扩大了一圈——援军到了。
看旗号,是幽州本地的驻军,大约两万人,正在搭建帐篷、挖灶做饭。
炊烟混进晨雾里,把整个营地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烟气中。
墨凤和青凤在营地门口等着。
看到萧辰回来,两人都松了口气。
但看到他那惨白的脸色和肩膀上渗出的血迹,眉头又皱起来。
“先疗伤。”
青凤不由分说,上前就要扶他下马。
“等等。”
萧辰摆手,从马鞍上取下法杖,“这东西,还有那三个陶罐,你处理一下。
小心,里面的阴气很重。”
青凤接过法杖,手一沉。
她运起一丝青木真气注入,法杖上的黑珠子突然光芒一盛,浮现出那幅地图。
“这是……”
“北狄的地图,血狼谷的位置。”
萧辰下了马,脚步有点晃,但站稳了,“还有句话:血月升时,萨满王醒。”
墨凤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凝重:“血月……草原上的传说,三百年一现的血月之夜,阴气最盛,鬼门大开。
如果萨满王真是三百年前的人物,那血月确实是最佳的苏醒时机。”
“还有多久?”
萧辰问。
墨凤抬头看了看天——虽然只有雾蒙蒙的一片白。
她掐指算了算,声音发沉:“最多……二十天。”
二十天。
从幽州到北狄王庭,正常行军要一个月。
就算轻装疾行,也要半个月。
到了还得找血狼谷,还得对付幽冥宗,还得阻止萨满王苏醒……
时间紧得像勒在脖子上的绳。
“进去说。”
萧辰迈步往营地走。
营地中央搭起了一个大帐,是临时议事的地方。
帐里生了火盆,暖和,但烟有点大,熏得人眼睛发酸。
萧辰、墨凤、青凤、李罡,还有大相国寺的白眉和尚,五个人围着一张粗糙的木桌坐下。
桌上摊着那根法杖,黑珠子里的地图被青凤用秘法拓印在了一张羊皮上。
地图很详细。
北狄草原,王庭在中间,周围是各部族的牧场。
往北,穿过一片标注着“白骨荒原”的区域,再往西,进山——那里就是血狼谷。
谷的位置画了个骷髅头,旁边用小字写着:萨满王陵。
“三百年前,白狼部的萨满王统一草原,后来暴毙,葬在圣山。”
白眉和尚指着地图,“但按照草原传说,他不是暴毙,是修炼邪术走火入魔,被各部联军围杀。
死后尸体被分封镇压,怎么会……”
“幽冥宗挖出来了。”
萧辰说,“用十万牧民的血,唤醒了他。
现在他躺在血狼谷里,等着血月之夜完全苏醒。”
帐里一片死寂。
只有火盆里木炭燃烧的噼啪声。
“十万牧民……”
李罡咬牙,“这些畜生!”
“现在骂没用。”
墨凤冷静地分析,“关键是,我们怎么阻止。
二十天,大军北上肯定来不及。
就算到了,在草原上和尸兵野战,我们没有地利,火炮的威力也会大打折扣。”
“所以不能带大军。”
萧辰手指点在血狼谷的位置上,“精锐小队,潜入,破坏苏醒仪式,或者直接毁掉萨满王的尸体。”
“斩首行动。”
墨凤点头,“但风险太大。血狼谷是幽冥宗的老巢,守卫肯定森严。
而且萨满王就算没完全苏醒,也肯定有自保手段。
一支小队进去,很可能肉包子打狗。”
“那就做最锋利的包子。”
萧辰抬头,“三十人。要最精锐的,轻功好,会潜伏,懂爆破,能应付各种突发情况。
装备带最好的:墨凤你设计的便携炸药、攀爬工具、伪装药剂;青凤你配解毒丹、麻痹散、还有对付尸毒的特效药;武器用短弩和短刀,不要长兵器,方便行动。”
他顿了顿,又说:“我也去。”
“不行!”
青凤第一个反对,“公爷你的经脉伤成这样,再强行运功会废掉的!
而且你是主帅,不能冒险!”
“主帅才必须去。”
萧辰看着她,“小队需要有人做决断,需要有人应对幽冥宗的高手。
你们三个,”他看向墨凤、青凤、李罡,“都不能去。
墨凤要统筹后勤和装备,青凤要研究克制尸王的方法,李罡要整顿幽州防务,防止尸潮反扑。”
“可是……”
“没有可是。”
萧辰语气平静,但不容置疑,“这是命令。”
帐里又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白眉和尚开口:“老衲可以派几位弟子随行。
佛门功法克制邪祟,关键时刻能保命。”
“多谢大师。”
萧辰点头,“但要年轻力壮的,年纪大的经不起长途奔袭。”
“老衲明白。”
“人选呢?”
李罡问,“神机营里能挑出二十个顶尖的好手,但还差十个。
而且需要个副领队,公爷你受伤了,不能事事亲力亲为。”
萧辰想了想:“从铁门关守军里挑。
李罡,你手下应该有几个从北狄边境退下来的老兵,熟悉草原地形和气候。
副领队……就你手下那个叫赵虎的,上次夜袭尸潮,他一个人干掉三具铜甲尸,身手不错。”
“赵虎可以,但他脾气暴,容易冲动。”
“所以才需要个稳重的正领队。”
萧辰笑了笑,“我压得住他。”
计划就这么定下了。
三十人精锐小队,萧辰领队,赵虎副领队。
十名大相国寺武僧,二十名神机营和铁门关守军混编的精锐。
装备由墨凤和青凤三天内备齐,路线按法杖地图走,二十天内必须赶到血狼谷。
“还有一个问题。”
墨凤指着地图上那片“白骨荒原”,“这地方标注了危险符号,但没写具体是什么。
草原上叫‘白骨荒原’的地方不少,但能让幽冥宗都标注危险的,肯定不简单。”
“到时候见机行事。”
萧辰说,“现在,各自去准备。李罡,你去挑人。
墨凤、青凤,装备和药品。白眉大师,武僧人选。三天后的黎明,出发。”
众人散去。
帐里只剩萧辰一个人。
他坐在火盆边,看着羊皮地图上那个骷髅头标记。
血狼谷。
萨满王。
还有乌兰雪。
赵七临死前的话又冒出来:“公主……已经……不是公主了……”
什么意思?
被控制了?被炼成了尸兵?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知道。
但必须知道。
因为如果乌兰雪真的落在幽冥宗手里,那这次行动就又多了一个目标——救人。
哪怕救出来的,可能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左肩的疼痛一阵阵袭来。
青凤给的药效在减退,经脉里那两股力量又开始蠢蠢欲动。
得抓紧时间疗伤。
至少,在出发前,得把状态调整到能挥剑的程度。
他闭上眼睛,开始运转帝经。
一丝微弱的金光在体内流转,缓慢修复那些断裂的经脉。
过程很疼,像有无数小针在扎。但他习惯了。
帐外,天彻底亮了。
晨雾还没散,但阳光硬挤进来,把雾气染成淡金色。
营地里人声渐渐多了起来:士兵操练的号子,工匠打铁的叮当声,炊事班煮粥的咕嘟声。
还有墨凤训人的声音——
“这炸药包引信太长了!缩短三寸!我们要的是精准爆破,不是炸山!”
“攀爬钩的倒刺不够锋利!重新打磨!”
“伪装药剂的颜色不对!草原现在是黄绿色,你配成墨绿色是想当靶子吗?”
萧辰听着,嘴角微微扬起。
墨凤做事,永远这么雷厉风行。
这样也好。
有她在后方,前线的人才能安心拼命。
三天。
三天后,他就要带着三十个人,潜入北狄腹地,去捅幽冥宗的老巢。
成功率?
不知道。
但必须成功。
因为如果失败,等萨满王完全苏醒,等尸王胚胎成熟,等血狼谷的邪物倾巢而出……
那就不只是北狄的灾难了。
是整个天下的。
他睁开眼,看着帐外透进来的晨光。
光里有灰尘在飘,慢悠悠的,像不知道时间紧迫。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运功。
疼就疼吧。
总比到时候挥不出剑,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在自己面前强。
帐外,墨凤的训斥声还在继续。
但隐约能听见,被她训的那个年轻工匠,小声嘀咕了一句:
“墨凤大人今天火气真大……”
然后旁边有人接话:
“能不大吗?公爷又要去拼命了。”
“唉……”
叹息声散在晨风里。
像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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