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老师好。”
老邓头点点头：“你快上车，我们马上走了。”
“不用等林昊吗？”驾驶室的师兄顺嘴问了一句。
“不用。”老邓头摆摆手，“他跟我说了，晚点他自己到住的地方。”
“林昊？”郑辉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能跟他见面。
郑辉明想下车，可是发动机传来轰鸣，车轮也已经开始滚动，甚至周围学长学姐与他的闲聊，都如同一张大网，把他死死地困在这辆车上，逼迫着他面对那个他还没准备好面对的人。
此刻礼堂里热闹非凡，有的人带了朋友，有的则是对象，还有的则是千里迢迢赶过来的父母。毕业对平常人来说或许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但对于这些穿着迷彩服的男生女生来说，或许真的是与亲近的人见一面少一面了。
“要不是三班班长生病，我还不知道你这么适合主持。”一个身着常服的女生调侃着岳少阳。
“我还宁愿不被你发现呢。”临危受命的岳少阳熟悉着手里的主持词，但心思早都飘到门外去了。
“那哪行呢？咱这级里你的颜值好歹也是数一数二的，你今天就往台上一站，小主持稿一念，姐保准你今晚就脱单。”
可岳少阳似乎没听见女生说的话，飘忽的眼神一直不时看向门外来来往往的观众。
女生似乎意识到什么，刚想继续调侃岳少阳时一班班副走了进来，岳少阳看到他立马两眼放光，放下主持稿凑上去问：“来了吗？”
“来了来了，这给你着急的，要是没来你是不是还不主持了。”
“谁啊谁啊？”女生的八卦之魂被瞬间点燃，“是岳班长的对象吗？”
“他老乡而已。”副班长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却意味深长地看着岳少阳。
“切，那你激动什么？”女生意兴阑珊地白了一眼岳少阳。
“主持人准备好没？
两人点点头接过递过来的话筒，女生鼓励着岳少阳说：“放轻松，台上灯贼亮，你根本看不见底下的人，照着你的主持稿念就行。”
岳少阳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上过那么多次台，但他总觉得黑暗中有人在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当晚会的灯光照在台上两人洁白的常服上时，晚会也在此刻正式开始了。岳少阳没有上台前的紧张，那些拗口又繁杂的开场白仿佛规章制度一般岳少阳信手拈来，连旁边准备救场的搭档都向他投来欣慰的目光。
“不错嘛！你是不是原来主持过？”候场的时候女生问岳少阳。
“没有。”岳少阳脱下主持的衣服，黑色的短袖勾勒出他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遗憾吧。”岳少阳心情沉重地抱起一旁的电吉他。
岳少阳眼闪过一丝落寞，可很快他戴上墨镜，对主持搭档勾起嘴角说：“等会好好给哥几个报幕，哥来帮你热场子。”
女生不屑地看了眼这些一身黑还戴着墨都看了多少遍，早没啥感觉了。”
可岳少阳就像没听见一样，上个节目一表演完他就催促主持人快上去，他们也趁着主持人报幕的时间快速地把乐器和话筒搬上台。
在主持人最后的报幕结束后，五个身穿黑衣服戴着墨镜的男生在台上摆好架势。伴奏缓缓响起，乐队的乐器按照既定的顺序响起，岳少阳深沉的嗓音也进入得恰到好处。深情又平稳的开头唱得是相遇，是离别，是不舍。然而Greenday的《boulevardofbrokendreams》在爆发的鼓声和电吉他锐利的金属声中响起时，之前的沉闷被一把撕开，岳少阳的声音也变得铿锵有力。然而在激情的演唱之下，他为其他人唱的是逆境中的坚持，是歌名中的大道。但对于自己，他唱的是独行，是他破碎的梦。
岳少阳以为自己能平静告别，可真到了挥手告别的时候眼眶中还是涌出不甘的泪水。墨镜中台下洁白的常服逐渐变得模糊，他坚持了四年的梦，为之付出的泪水都即将离他而去。歌曲最终在岳少阳声嘶力竭的收尾中，泪水滴在他早已不堪一击的梦想上，最终他的梦想也如同被泪水打碎的场景一样，在自己的眼前碎成一块一块的。
“你们太tm帅了！”几个人一下台，后台的工作人员就一顿夸。
“就是！特别是少阳哥，唱歌贼好听。”
“哪有哦。”
面对突如其来的夸奖一票铁骨铮铮的男生竟有些脸红，但换衣服的时候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只有岳少阳有些落寞地看着那件换下的常服发愣。
“阳哥你快点，等会还要合照呢。”
几人的催促声把岳少阳拉回现实，他轻叹一口气后快速穿好衣。就在他们拉开准备室的门时，外面站着他们的家人，朋友或者恋人立刻簇拥到他们的面前，可里面并没有林昊的身影。
“哟小子！没想到你唱歌这么好听。”
孟欣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岳少阳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转过头，可依然没有林昊的身影。
“那比我还是差一点。”程宇一边大言不惭，一边把手中的花递给岳少阳。
“你是真敢说啊，谁唱歌跟要命一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孟欣然也是毫不留情地吐槽程宇。
“林昊呢？”岳少阳隐隐约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可是他还是选择询问。
两人的争吵声一窒，孟欣然笑容僵硬地说：“他还没来，这不托我们给你带束花嘛！”
“还没来？”岳少阳瞪大眼睛，“他不是说……”
“岳少阳，快来拍照了！”
程宇听见有人叫他，立马给他转了个身推着他往前走：“你先带着他的花去拍照，有什么等会再说，没准晚点他就来了。”
尽管理性上岳少阳觉得程宇在骗他，但看着手里的花，他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他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他都把花送来了。”
带着这样的心情，岳少阳机械地拿着那束花站到自己的位置上，身边人打趣他的话他也仿佛没听见。手中的花传来一阵幽香，稍稍抚平了岳少阳焦急的心情，如果他没看到那张卡片的话……
相机的咔嚓声刚刚结束，岳少阳就抱着花大步离开了队伍，甚至副班叫他拍照他也充耳不闻。
“这么快就拍完了吗？林昊还没……”
程宇话还没说完岳少阳就狠戾地把他拽进休息室，甚至反手锁上了门。
“岳少阳！你干嘛？”孟欣然慌张地拍着门。
“我没事。”程宇忍着被撞在墙上的疼痛叮嘱孟欣然，“你别太大声了。”
“为什么要骗我？”岳少阳把那张攥得皱巴巴的还略带花香的卡片放到程宇眼前，“他从来不会这么叫我。”
程宇看着卡片开头那个肉麻的“小岳岳”昊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机械女声在这样的环境中异常刺耳。
“发消息！”程宇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反应能如此快。
岳少阳也立马挂断电话，点开微信置顶的头像，快速地敲击了一句：“你在哪？”
可是红色的感叹号几乎和发送键一起亮起，岳少阳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他看着那个感叹号喃喃说着：“他……把我拉黑了。”
“啥玩意？”程宇凑上来，那个醒目的感叹号也让他摸不着头脑，“不至于做到这地步吧？”
程宇愤愤不平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拨给林昊，完全忘记了刚才岳少阳没拨通的情况，然而当他回想起来时，电话里却传来了让所有人尴尬的拨通声。
“你们这边终于结束了。”林昊接起电话疲惫地说着，似乎早知道程宇会打自己的电话。
程宇还没来得及说话，岳少阳就一把抢过程宇的手机说：“林昊，你在哪？为什么要把我拉黑？”
“我觉得这已经很明显了吧？”林昊听到岳少阳的声音也愣了一下，但他的语气一下变得冰冷。
“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我……”
“因为我不喜欢你了。”林昊没让岳少阳说下去，“你说过的，如果哪天我想放弃就说出来，我以为我说的很明白了。”
岳少阳嘴唇颤抖，脑海里一直回想着那句“我不喜欢你了”，明明自己为他放弃了梦想，他却现在告诉自己不喜欢了。
“为……为什么？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我可以改，我们不分开好不好？以后我都听你的，你是不是怨我不让你去义诊？你去你去，我保证再也不干涉你的决定了好不好？你想做什么做什么，我都听你的，我们不分开好不好？”
程宇看着岳少阳低声下气的样子，连忙蹑手蹑脚走出休息室，在他的印象中岳少阳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林昊闭着眼睛，一滴滚烫的泪水划过他的脸颊。如果说刚才那些绝情的话是深入骨髓的疼痛，那么此刻岳少阳陌生的话语要比那些话疼上成百上千倍。
“岳少阳！”林昊再也听不下去了，“我这两天想了很久，我对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想着想着我发现，其实我的人生有没有你都一样，如果说要从这四年里选择一个人剔除我的生命，我好像只能选择你。”
“你什么意思？”岳少阳愣在原地。
“岳少阳，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为什么会来这么远的地方上学吧。”
“你说你想离开你的过去。”岳少阳话刚出口，他就想到了什么。
“那个城市的回忆已经太多了，你也是那个城市的人，我不需要那个城市的人帮我走出那段回忆，况且真的带我走出过去的人不是爱情也……不是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那么久？”
林昊把玩着手里的戒指，有气无力地说：“我以为和你在一起就能走出那段回忆，我能在学校正常和朋友欢笑，不再畏惧明天的阳光，可当回到家我依旧还是不敢触碰那段回忆，我才发现我只是逃走了而已，我从来没放下那段回忆，就像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所以这么久你一直在骗我？”
林昊长叹一口气：“也许是吧，我原本以为我们可以给予彼此救赎，你带我走出过去，我给你一个家，可是到头我们什么都没做到。”
“你已经给了我一个家了，我都已经……”
“可是我不喜欢你了啊！”林昊再次打断岳少阳，“你还记得上次在休息室里你还欠我一件事吗？算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再骗你也不想再骗自己了。”
林昊的话唤起岳少阳的回忆，那天也是在这个教室，他的手指甚至还能回忆起林昊手心的温度，他原本以为那天的承诺终会变成让自己一直跟他在一起，可现在林昊却用这个承诺让自己离开他。
“你真的要这样吗？你知道那天对我们算什么吧？”岳少阳拳头握得比铁块还硬。
“真的，我们就到这吧。”林昊的话没有一丝感情。
“好，很好！”岳少阳靠在椅子上，用一只手腕遮住眼前的灯光，“既然你骗了我那么久，那以后就别再见面了吧，不然我会让你知道骗我的代价。”
林昊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白，他抬头看着夜空缓缓说：“我们……估计也没机会再见了吧。”
“说完了？”
程宇看着岳少阳有气无力地走出来，从他手里接过手机。
岳少阳只是点点头，程宇还想说什么，可是指尖湿润的感觉却是那么真实。程宇缓缓松开手，就在岳少阳拉开门的时候，程宇突然叫住他。
“照顾好自己，以后我们再一起打篮球吧。”
岳少阳的脚步停了一下，也只是停了一下后便又继续往前走，直到消失在那些一起拍照的人群之中。
“发生什么了？我看他仿佛大病初愈一样，脸上一点血色没有。”孟欣然见岳少阳走了才凑上来问。
“是啊，大病初愈。”
程宇也长叹一口气，手机上是林昊的消息：“对不起程宇，让你失去了一个好的篮球搭子。”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林昊和姜城云坐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林昊坐在行李箱上，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戒指，银色的光辉冰冷得刺骨。
“可以啊，说出这么绝情的话你还能一点表情没有，你不会说的是真的吧。”
林昊把戒指握紧放进包里：“真假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你能说到做到就行了。”
“那当然，我也希望你说话算话。”姜城云还刻意地冲林昊敬了个礼。
林昊看看时间，背上包拉起行李对姜城云说：“毕业快乐！以及……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了吧。”
“是啊，别再见了吧。”姜城云看着林昊的背影，眼中也升起了一阵落寞，尽管刚才林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可姜城云还是注意到林昊眼里的光黯淡了。
“对不起……”姜城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愣了一下，但他知道没人会原谅自己，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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