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刚刚接到消息，秦羽梦的母亲汤丽萍用剪刀把她的老公刘天庆给扎死了！”
张警官正在赶往凤南夜总会的路上，突然收到了小崔的来电。
原本警方是打算直接逮捕秦羽梦，但是四处找不到她的下落。
只知道她在失踪前，也就是今天下午的时候，曾独自开车前往江州滨枫机场，去接今天刚从新加坡回来的汤丽萍和刘天庆。
他们一同前往刘天庆位于江州的别墅，那个别墅算是秦羽梦最后出现的地方。
小崔带着一行人火速前往，来到别墅门口的时候，几个人迅速就把别墅围住了。
领头的人十分谨慎地贴上大门，却发现门锁竟然是打开的状态。
于是他们推门而入，刚进去他们就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到了。
只见偌大的会客厅内，早已被一片鲜血所淹没，楼梯口的花瓶碎了一地，
刘天庆躺在有些黏稠发黑的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剪刀，身上那件洁白的衬衫破碎不堪，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尤其是胸前那一块位置，在插着剪刀的四周，是密密麻麻的一片洞眼，他胸口被扎得血肉模糊，几乎没有一寸好皮。
在他的身下，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碎瓷片正深深地嵌在他的背部。
他的脑袋往一旁耷拉着，脸部已经发紫僵硬，看起来已经死亡了有一会儿了。
最骇人的还要数他的眼睛。
眼球凸起像剥了壳的鸽子蛋，眼白透明浑浊，瞳孔早已收缩，眼神里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汤丽萍默默地坐在他的旁边，后背靠着楼梯，低着头一声不吭，眼睛是红肿的，像是刚哭过，搭在膝盖前的手满是鲜血，她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一群警官放慢脚步渐渐逼近她，她也是毫无反应，直到他们一把将她的双手擒住，随之将她按在楼梯扶手上。
“不许动！”警官们大声喝斥。
汤丽萍的手被冰冷的镣铐扣住，她却释然地笑了起来。
张警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问：“你说谁？谁把刘天庆捅死了？”
“汤丽萍！”小崔答。
“什么情况？汤丽萍不是前几天才回的新加坡吗？”
“今天刚回来的，和刘天庆一起。”
“怎么会这样？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目前还不知道，汤丽萍一句话也不说。哦，现场也没有发现秦羽梦，她不在这里。但是根据这边的保安描述，他们确实是一起回来的，可能后来她又独自离开了，就是不知道是在刘天庆被捅之前还是之后。”
张警官沉沉地说：“她确实不在那，因为她约了郝小姐去了凤南夜总会。”
“啊？不是说秦羽梦是凤南山绑架案的嫌疑人吗？她们俩见面？那岂不是羊入虎口？郝小姐为什么要去啊？”
小崔头都要大了。
他潜意识感觉这个秦羽梦不是善茬，外表柔弱实则手段狠辣，郝小姐恐怕凶多吉少，她要是出了事情，那整个江州恐怕就要翻天了。
江州一翻天，他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张警官无奈地说：“不知道，不过已经有凤南分部的同事赶过去了，我马上也要到了，希望能控制住事态。”
“但愿如此吧。”小崔叹了一口气。
他把电话挂了，现场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搜查工作。
“小崔。”旁边手里捏着密封袋正在取证的同事喊他，“这边我们几个来，你去餐厅看看吧。”
“好。”
小崔点点头，就朝餐厅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是一间欧式风格的餐厅，大理石餐桌，香槟色实木皮椅，上面刻着繁复的雕花。
椅背上蒙着细细的一层灰，一看就是许久未曾使用。
根据物业的说法，刘天庆上一次来这里恐怕还是三年前他在江州的时候。
后来逢年过节，秦羽梦带着汤丽萍回国，从来都不会住在这里，她们都是直接入住丽枫酒店。
他绕过餐桌走过壁炉，余光瞥到壁炉里堆着的灰尘，他的脚步突然又折回。
他蹲了下去，用手轻轻地揉搓那堆灰烬，发现上面竟然还带着一丝余温。刚才有人用过这个壁炉，不知道烧了什么东西，留下了那堆灰。
他拿起一根铁棍，把那堆灰朝外扒拉了几下，上面厚厚的一层被推到旁边后，一张烧了一半的照片露了出来。
张警官开着汽车快速地往凤南夜总会赶了过去。
好几项检测报告今天下午出了结果，调查才有了新的进展，这一切证据都指向了秦羽梦。
之前万宝路香烟算是一个重要的切入线索。
只不过这个秦羽梦很是谨慎，她留在现场的万宝路虽然开封过，但几乎只有马伟强一个人抽过，上面根本找不到秦羽梦的dNA。
还是在昨天，他们发现了这个地下室竟然有一个隐蔽的鼠窝。
他们用锯刀把发霉的水泥墙锯开后，发现老鼠窝里面竟然睡了几个零零散散的烟头，里面有几个就是万宝路。
要不是当时发生了一个乌龙事件，他们也没法找到那个鼠窝。
那天负责搜查的有一位刚从警校毕业的新晋男警员，在警校里各项成绩都是拔尖的，人也长得高大威猛，壮实彪悍，标准的猛男。
这位猛男看见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老鼠时，他原本饱满的阳刚之气顿时化成了一阵娇柔的尖叫。
灵活如他，仅凭一个起跳就迅速蹦上了那张虽然陈旧但也不至于岌岌可危的榻榻米木床。
实在是他的体重在这场力量对弈中，具有绝对的优势，只听咔哒一声，那张木床就跟着散架了。
从断裂的木质结构来看，原来这个木床的内部早就被老鼠啃烂了，然后他们在角落的墙壁中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黑洞。
至于那个炸弹，还得多亏了陈大鹏的证词。
虽然一开始凤南地区的拆迁办否认那个抢劫犯手里的正是他们丢失的那一批。
但在警方以及各部门的压力下，他们也没有坚持多久，最终还是承认了他们工作失误的事实。
昨天上午，张警官又去了一趟丽枫酒店，这一次是以警察的身份，正式记录了那个保卫大爷和桑拿房服务员的证词。
南希待了一个下午的桑拿房被证实是在监控盲区，而秦羽梦下午刚好又被监控拍到在楼下，刚好那天保卫大爷不在现场。
服务员称南希一下午就点了一大杯冰可乐，那杯可乐里很有可能放了少剂量的安眠药，所以在秦羽梦悄悄把陈大鹏的dNA放到南希体内的时候，她才会毫无知觉。
这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像是捅了蜂巢一样，一股脑儿全扑了过来，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或许就是警方的调查已经快要接近真相，这使得秦羽梦不得不动手了，所以她决定放手博一博。
现在的秦羽梦，正如末路野狗，已入穷巷，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凤南夜总会的楼下停了不少车，张警官下了车就朝建筑物看去。
虽然光线不佳，但凭借他从警多年训练出来的观察力，他还是一眼就看见楼顶的两个身影。
两个人贴着建筑物的边缘并排站着，摇摇欲坠，可楼下的缓冲垫还没有布置完成。
这个时候要是掉下来，两人都必死无疑。
他又走近了几步，看见她们其中一个人正拽着另一个，另一只胳膊高高抬起，手里举着的似乎是……
枪！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别过来！”
楼顶传来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是秦羽梦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枪响，寂寥又高亢，像是一声无助的呐喊，撕裂了这原本静谧的夜。
“糟糕。”张警官默念一句，拔腿便往上跑。
子弹打到了冰冷的石墩子，在上面留下了不大不小的弹孔。
在枪响的时候，几个试图偷偷靠近秦羽梦的警察，一个个都压低了身子在掩体后面躲避着。
正是秦羽梦发现了有人试图靠近她，她才开了一枪作为警示。
“她拿的好像是92式手枪。”一个警察低声说道。
“没错，看着好像是9毫米口径的，跟我们警方用的是同款。”
“92式手枪，9毫米口径，弹夹容量15发，枪口射速350米每秒，有效射程50米左右。”
“也就是说，咱们这整个屋顶都在她的射程之内，希望她的枪法最好差一点。”
这十几发子弹里肯定有一发子弹是要留给郝思嘉的，但是看到顾逸舟在旁边早就冰冷的神情，那人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枪法差一点又怎样？你还打算等她把那十几发子弹都打完？这新年才刚开始，是想拿下今年第一块烈士奖章吗？”
“我劝你们都小心些！”
“别争了。”顾逸舟脸色越来越差。
在他刚才手机响起来的那一刻他就想冲出去的，却被警察死命地站住，拦了下来，说他这样只会激怒秦羽梦。
果然她在看见他们争执的一瞬间就开了枪，她也很害怕他们会靠近，然后两个人离大楼边缘越来越近。
他语气冷得不能再冷，“你们打算怎么营救？”
警官继续安抚他，“那个，反正您千万不能冲动。郝小姐还在她的手上，我们只能先分散她的注意力，尽量不要让她的枪口对准郝小姐，这样我们才有机会营救。”
秦羽梦看见黑暗当中有无数身影浮动，她知道不止顾逸舟一个人上来了。
她站在高楼的最边上，朝不远处的楼下望了一眼，果然在路边整齐地停着一排警车，他们竟然悄无声息地就潜了进来。
她刚刚开了一枪示警，果然他们听见枪声就不敢再前进了。
现在她就是个定时炸弹，谁都不敢轻易惹怒她，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有如此大的威慑力，对此她还颇为欣喜。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白手帕，上面似乎被浸了东西，她往郝思嘉的脸上轻轻一捂。
郝思嘉开始东摇西晃，连站都站不稳了，很快她便开始头晕目眩了，但她始终没有倒下。
“怎么还不晕倒？”秦羽梦有些不满，“果然是过期了啊。”
她说完就把那块手帕往旁边一丢，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郝思嘉，“你知道吗？这个就是三年前在你身上用过的那个药。”
郝思嘉极力支撑着她有些摇晃的身体，“你是说三年前在江大那次？”
“没错，只可惜放的时间太久了，药效变差了，不然你现在早就不省人事了。”秦羽梦冷冷地说。
郝思嘉的确能感觉到这次的药效明显不如三年前的那次，当时她差不多是三秒之内就失去了意识。
“你，你一直都存着吗？就为了再对我下手？”
“是啊，这是三年前我托医疗公司的朋友弄来的，一直放在马伟强那里。前不久，本来打算再给你用的，只是计划失败了，我才拿回来的。”
“前不久……你是指凤南山脚下那次吗？”
“哈哈是啊。不过兜兜转转，最后还是用在你身上了，只可惜药效不够了。只能说你太倒霉，本来我想让你平平静静地离开，现在恐怕不能如愿了，你只能在痛苦里死去，这也许是老天的意思。”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咬牙切齿。
紧接着，她便朝着郝思嘉的膝盖用力地一踢。
郝思嘉整个人失衡跪在了地上，膝盖传来一阵钝钝的痛，她的双手撑在地面，她感到有些缺氧，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秦羽梦又朝四周望了望，然后蹲在郝思嘉的身边，凑在她的耳旁，有些哀伤地说：“你果然不信任我呢……”
“什么？”
“我说你果然不信任我呢，说好了一个人来的，最后还是带来了这么多人。”
郝思嘉身子软绵绵的，她费力地摇了摇头，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没有。”
“你没有？那顾逸舟和警察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还说不是你告诉他的？”
秦羽梦叹了一口气，神情越来越绝望，“本来我还想多跟你聊一会儿的，可是不速之客实在是太多了。其实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的，我只是想看你吃点苦头，让你也感受一下我的痛苦。可你们非要逼我，一个个都来逼我，顾逸舟对我不屑一顾就算了，他向来如此，那些警察也咄咄逼人，非盯着我不放，还有那个老畜生，人都残疾了还要来恶心我，我实在是无路可走了。”
说着说着她就笑了，“可是郝思嘉，听说你就要跟顾逸舟结婚了，是吗？为什么你总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呢？”
结婚……
郝思嘉虽然脑袋昏沉沉的，但她还是听见了这两个字，她想起了顾逸舟给她戴戒指，向双方父母公布喜讯，他们俩一起去看房子……
往事一幕幕，很温暖也很美好，她苦涩地笑了起来。
也许一切到今天就结束了，他们可能没有未来了，她只希望顾逸舟能立刻离开这栋大楼，她自己犯的错误，她自己承担就好。
她摇了摇头，语气突然变得坚定，“我没有报警。不是我给警察打的电话，我也没有告诉过顾逸舟我要来见你。”
“死到临头了，你还在狡辩吗？”
郝思嘉突然变得沉着冷静，她抬起头来望着秦羽梦，“我为什么要狡辩呢？如果我真的不信任你，那我从一开始就不会来。”
秦羽梦冷笑一声，“还敢撒谎啊？你不会来？你怎么舍得不来？你明明就是看见我跟顾逸舟的照片，心里又吃醋又着急，所以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吧，为了过来警告我，宣示你的主权。你为什么这么不诚实呢？”
郝思嘉虽然已经满头虚汗，四肢无力，但她仍定定地望着秦羽梦说：“你真的觉得我是为了顾逸舟才赶过来的吗？”
“难道不是吗？”
郝思嘉淡淡地笑了笑，“我其实一早就猜出来那张照片是你安排的了，清晰的画质，精心设计的角度，怎么看都是事先布局好的，你拍下照片，然后再发给我，希望我会因为这个照片而发疯。但是我没有，我只觉得无聊。”
秦羽梦表情有些扭曲，她质疑道：“我不相信，难道你就没有一丝丝的嫉妒吗？”
“要说一丝没有，那也不可能。”郝思嘉又把头低了下去，苦笑了一下，“你知道吗？其实我和顾逸舟分手的那三年，我一直都以为他是心里另有所属，而那个人就是你。”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羽梦姐你温柔漂亮，知性优雅，不像我任性闹腾，所以，从前每次你和顾逸舟站在一起的时候，我都觉得你们很般配——”
“别再说了。”
郝思嘉继续说：“不过我也说了是从前了，因为现在，我完全不会这么想了。”
秦羽梦又冷笑道：“怎么，你是又觉得我配不上他了？因为我出身不如你高贵？”
“没有，这和出身什么的毫无关系。只不过我跟顾逸舟认识了十几年，虽然中途分开了一段时间，但是我们最后还是回到了彼此的身边，我跟他互诉了心意，我更加确信他对我的感情，我知道他不会轻易背叛我。这不是你一张照片就能破坏的。”
“那你一定很得意了。既然你那么得意，那你为什么又要来这里？”
秦羽梦感觉到手心在微微出汗，郝思嘉的陈述令她很不舒服，她总觉得对方在暗暗地嘲讽她，嘲讽她的卑微和多余。
可当秦羽梦再一次望向郝思嘉时，她看见郝思嘉也直直地望着她。
她的话也掷地有声。
“当然是来找你的了。”
秦羽梦又一次陷入了那种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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