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深不可测，纪兰清的视线没有一点准备，堪堪与他撞上，仿佛被一瞬间看了个透，有些无措。
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眸，正想着要说什么，一道高大的阴影向她袭来。
白辰走向她，浑身的气息比他坐着的时候还要盛气凌人许多，生生压抑着她。
可她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落在地上。
纪兰清站得离办公桌很近，他偏偏走到办公桌和她之间狭小的空间里，倚在桌沿，注视她，眼中意味不明。
许久许久。
“你书念得么样？”他嗓音淡漠。
纪兰清愣住了，没想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低声回答：“还不错。”
“还不错是什么水平？”
斟酌片刻，她答：“毕业典礼上，我被授予最高荣誉学位。”
这应该能说明她书念得还不错吧，她想。
他不置可否，依旧审视着她。
纪兰清被那道强烈的视线看得极不自在，犹豫一番，抬起头，双目沉静地望着他，认真地说：“祝贺你取得今天的成就。”
这句话是发自真心的，每一次从媒体上看到他在专业领域又做出了不起的突破，她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白辰目光纹丝未动，嘲讽地淡笑一声，眼底没有半点笑意。
她才发觉，他骨子里的桀骜比以前更盛，就像此刻，身为全球最受瞩目的新科技财团领导人，连领带都不系，衣领就这么随意敞着，衣摆也在外面，一如曾经的散漫不羁。
可他又是那么的不同。
他浑身透出慑人的侵略性，眼底有对外物高深的忖度，又漠然置之，这世间的一切落在他眼中都失了温度。
不知道他度过了怎样的四年，让他生出如此冰冷的距离感，陌生得就像另一个人。
白辰倾身逼近几分，身姿强势，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谩：“你在国外还有闲工夫关注我？”
鼻间有一丝丝青竹叶的气息若即若离地缭绕着，她忍住想要退缩的脚步，轻声道：“你很出名，不用特意关注。”
直觉白辰的眸光瞬间降到了冰点，他直起身，眼中一片望不尽的深重墨色，冷冷吐出几个字：“你可以走了。”
敛下眼底快要压制不住的慌乱，纪兰清转身离开——
“慢着。”
他目光凌利：“有一点要跟你说清楚，我是来工作的，不是跟你叙旧的，在工作上你最好保持专业态度，不要把私事带到公司来，也不要企图仗着你过去跟我的交情，遇到问题想要靠人情来解决。任何事在我这里一视同仁，没有人情可讲，你明白吗？”
纪兰清心口堵得发慌，这话听起来没错，可莫名地让人气愤。
她想要跟他叙旧了吗？是她自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吗？互不叨扰这么多年，他凭什么一出现就质疑她的专业态度？
长抒出一口气，她淡淡开口：“明白，我和白先生之间无所谓私事，更无所谓交情，我不会拿任何事来麻烦你，你请放心吧。”话音平静，神情亦没有一丝波澜。
再不看他，转身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心情久久无法平复，那股莫名其妙的怒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不再犹豫，纪兰清重新打开电脑，飞快敲下一封辞呈，赶在下班前交给陈桥。
陈桥非常意外，询问原因，她只说暂时不想工作了，打算休息一段时间。
陈桥没办法，只好说：“因为纪小姐是主创建筑师，不同于普通员工，辞职申请的审批程序要繁复一些，我今天先递交上去，处理下来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处理完这件事，纪兰清直接下班走人了。
离开公司的时候，斜照已远。
不想乘车，她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好久没有认真地看一看这个城市，市中心除了规划出一个文创产业区，其余没怎么变。她住的城南一带倒是有大片旧楼开始拆迁，不过还好，鱼桥路还是那条鱼桥路，琉璃巷也还是那支琉璃巷，看不出要改造的迹象。
春末夏初，空气中退去白天的热度，风吹起一缕悠凉，掀起微卷的裙裾。
路过公园的时候，纪兰清坐在长椅上发了很久的呆，等走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快走到单元楼，远远地有一只小白猫从草丛里探出头来，然后三步一顿，小心翼翼地朝她靠近。
“过来。”纪兰清唤它。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猫撒开脚，一边小跑，一边喵喵叫着。
纪兰清回来的第一天，就发现巷子里有这么一只流浪猫，又瘦又小，大大的蓝眼睛，躲在角落里怯生生地望着她，这一眼看得她心软不已。
从那天起，她每天都买猫罐头来喂它。
“慢点吃。”她蹲下来，看小猫狼吞虎咽地吃罐头，这副样子，大概一整天都没有找着吃的。
不远处树下，白辰负手而立，从黄昏到现在整整三个小时，他一直站在这里。她只顾喂猫，至始至终没有往这边看过一眼。
“你是不是在这里等我很久了？”
她问猫。
小猫伏在地上，埋头专心吃东西，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她有些愧疚，柔声说：“以后我会早点回来，不让你饿着，好吗？”
“喵。”
好像很委屈的样子，看来今天真是让它等了太久，饿着了。
慢慢地看小猫吃完一整个罐头，又倒了水给它喝，纪兰清这才直起身朝楼门口走去。
忽然余光感觉从暗处出来一个人，她惊恐地回头，只见一个身形高壮的男人走到自己身后，离得极近，纪兰清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当看清了对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压低了声音吼道：“你干什么！”
白辰眼眸疏淡：“有事找你。”
她不禁攥紧了拳头，深呼吸，冷着声道：“有什么事去公司再说，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不谈公事。”再说，她已经递交辞呈了，很快连公事都不用谈了。
白辰面无表情，语气冷漠：“私事。”直接走进单元门。
“你站住！”纪兰清生气了，“有事就在楼下说！”
他头也不回：“机密事情，要关起门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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