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那天，除了周回以外，季疏缈还叫上了林怡——她怕他们两个小年轻被一群老狐狸当碟子小菜给盘了。
周回提前去酒店确定座次、菜单和现场布置，季疏缈和林怡来得晚些。
林怡的脖颈间多了一条钻石项链，是季疏缈送的新年礼物。
“呐，你也有。”季疏缈拿出一个小盒子给她。
“谢谢老板~”周回从善如流地接过，里面是一条低饱和度的姜黄色领带，正配他今天这一身群青色西服，原本配套的领带是和外套同样的颜色、面料做的，对于现在的周回来说过于沉闷老气。
这会儿林怡出去接电话了，于是拿着新领带在胸前比划的周回小声问：“能帮我系上次那种领带结吗？”
季疏缈对他这要求一点也不意外，周回上辈子就这臭毛病，不喜欢四平八稳的温莎结，喜欢各种复杂闷骚的领带结，逼得季疏缈不得不学——就存心折腾她，不让她好过呗。
“低头。”季疏缈接过领带，一边系一边叮嘱，“带你来见世面的，你别露怯，别管那些人身价多少，你把他们全当冬瓜。”
周回笑出声道：“我不至于那么没出息。”
“别嘴硬。”季疏缈抬眼审视他。
没有人一出生就是究极体，不都得有个进化过程。
那双清亮的眼睛落在周回瞳孔里，不知怎么，他就换了说辞：“有点紧张。”
看看今晚来宾的名单：
陆雍和、熊宥竹自不必说了，极光老总顾志才也是老熟人了，还有家电行业龙头遂容的老板林飞文，饮料行业领军人物成千山，甚至有升朗旗下竞品的企业——奶茶、服装、茶叶等等。
每一个的身价都成百上千亿，哪儿的冬瓜能这么金贵？
季疏缈抚平领带的褶皱：“你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
季疏缈想过，如果周回不辞职的话，她可以把周回培养成二把手，毕竟周回的综合实力摆在那里，又年轻经得起压榨还能熬夜加班许多年；
如果周回辞职创业，有这些人脉基础，这一世也能走得更远更稳当。
周回直起腰板：“不，我是被赶上架。”
季疏缈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问：“我们都说赶什么上架？”
看来是真紧张，人都傻了，平时周回哪会给她留这么明显的语言漏洞让她损？
周回放弃治疗：“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季疏缈再确定了一遍现场布置和菜单，定下了上菜时间：“成千山花生过敏，你和厨师说了没有？”
“说过很多次了，还让他们检查了各种调味料的配料表，以防里面有花生成分。”
季疏缈打了个响指夸道：“周全。”
林怡让服务员换了桌子中央的花束，换了个花枝矮一些的，避免遮挡彼此的视线。
季疏缈：“还是林怡姐有经验。”
林怡微笑道：“你别紧张。”
还安慰周回呢，自己肉眼可见地紧张。
季疏缈长呼一口气，说给林怡听也安慰自己：“我不紧张，我见过大场面的，我这是激动的。”
身价高又怎么样，再位高权重的人她都见过了。
这一局她是东家、是庄家，以后带不带他们玩是自己说了算！
想到这里，季疏缈心潮澎湃。
热爱美食与饭局的顾志才来得最早，他因为季疏缈的邀请，提前结束和家人在国外的旅行回来，还给季疏缈带了礼物——一个20世纪初的古董螺钿珍宝盒，那盒子是当时出口到欧洲的，因此结合了中西的审美，即使过了一百年，精致繁复的工艺令人赞叹。
季疏缈捧着珍宝盒欣赏贝壳的落入夜空般的五彩光辉：“好漂亮啊，让顾叔叔破费了。”
这一声顾叔叔便是定下了氛围基调，顾志才当是普通联络感情的饭局，一向讨厌拿腔拿调的他顿时松懈不少，大气地挥挥手：“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我俩闺女看到这东西就走不动道儿，我想着都是女孩，你应该也是喜欢的，就挑了最好的送来。”
季疏缈扬起笑脸：“那我就当顾叔叔的新年红包啦。”
“不客气不客气，拿去玩吧。”
季疏缈双手递给周回：“帮我收好。”
“小周今天也来了？”顾志才乐道，“好久没见你了，今晚上陪叔叔好好喝几杯，不醉不归啊！”
周回硬着头皮应下：“一定。”
他们说着话的功夫，包厢门又一次被服务员推开了，来的是熊宥竹。
季疏缈没想到熊宥竹会来这么早，连忙上前相迎：“宥竹舅舅新年好啊！大吉大利，恭喜发财！”
“新年好。”熊宥竹接过助理递来的文件袋给她，“新年红包。”
季疏缈双手接过，好奇地捏了捏里面的东西，熊宥竹笑道：“可以直接打开道。”
季疏缈嘿嘿笑着打开，掏出一个红本本——谁家红包是红本本啊！
熊宥竹解释道：“新开发的项目，你和想想都有，小姐妹门对门做邻居。”
“谢谢谢谢！”季疏缈一点都不跟他客气，笑得见牙不见眼。
把房产证装回文件袋递给周回，季疏缈又向他介绍起顾志才来。
顾志才从前攀不上熊宥竹的关系，没想到今天突然就见到本尊了，还要同桌吃饭，连忙上前与熊宥竹握手寒暄。
林飞文、成千山等人陆续都来了，一进包厢都会愣一下——不明白季疏缈为什么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聚在一起。
但相逢就是缘分，任何时候，商场上多一个朋友都比多一个敌人划算。
这些都是人尖中的人尖，各个能言善道、幽默风趣，现场氛围很是和谐轻松。
每个人来都给季疏缈带了新年礼物，不过都没有熊宥竹的豪横、顾志才的精致。
陆雍和姗姗来迟，顾志才打趣道：“果然这离得最近的，总是到的最晚，这来自己家酒店就是随意啊，到得还没有我早。”
陆雍和不甘示弱：“所以啊，你得‘等’我。”
季疏缈当和事佬：“两位叔叔把力气留着喝酒。人都到齐了，我们入座吧。”
凉菜和酒水饮料已经上齐了，服务员全部都出去了，在季疏缈吩咐前，热菜都不会端上来，也不会有人进来。
顾志才拉住季疏缈的衣袖，小声问：“你今天这局到底是做什么的？”
季疏缈微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商务座次都有讲究，往常季疏缈都会因为年纪小把主座让出来，但这次她没有谦让、犹豫地在主位上坐下了，熊宥竹主宾、陆雍和副宾，周回坐在距离门口最近的末席，其他人也各自就近坐下了。
季疏缈没有喝酒，站起身端起杯子以茶代酒：“新年新起点，我祝大家心想事成、财源广进。”
众人起身举杯相贺。
酒杯落在饭桌的同时，陆雍和开口道：“小季总大费周章地把我们聚在一起，不是单纯为了庆贺新年、联络感情吧？”
因为行业不同，大家相互之间并不熟络，好些人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分享读书心得。”季疏缈微笑道，一双眼睛灿若星辰，“我最近看了很多故事书，说：一个中国人是龙，三个中国人是虫。又或者是，某国人在制定方案时会吵得不可开交、鸡飞狗跳，但只要方案制定完成，所有人都会严格高效地完成；而中国人会在商讨时和和气气，决定后不停地掰扯鸡毛蒜皮。”
季疏缈：“我还看到：犹太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民族，一个地方的加油站生意兴隆，其他犹太人会在这里建医院、商店、饭店，而中国人会在这里建第二、第三、第四个加油站。”
“我们在外国人眼里总是在内斗，可‘与天、与地、与人斗’的爱好，似乎是久远的基因里传承下来的，其中的无穷乐趣，只有我们自己能体会。”季疏缈环视一圈，与每一个人眼神相接，“在坐的大家，都是公司握在自己手中，没有被外资染指的人。你们说，如果我们联盟在一起，外资与我们斗的资格吗？”
“呵。”有人轻笑一声，“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你的意思是要我们联合起来抵抗外国资本，你在说什么梦话？”
季疏缈张开双手：“为什么不可以？世面愿意提供这个平台，世面即将上线的商城将对所有民族企业永久、免费开放入驻。”
“你要做电商平台？”顾志才诧异道，“现在已经饱和了，阿里麻麻、京西这些平台早就瓜分完市场了。”
季疏缈：“不，我做的是直播购物。两个月前阮香秀服装秀的盛况你们都看到了，从前的电视购物还需要打电话订购，而直播购物只需要点进去付款，直播时代已经到来，而流量，就是金钱。世面的月活跃用户已经超过三亿，这个数据还在不断增长，我们有最先进、最全面、最智能的喜好算法，根据用户停留时长，确定用户偏好，推送用户感兴趣的内容，能够精准筛选目标客户群体。”
过去一年不是没有其他短视频软件上线，不少社交软件也都上线了短视频功能，但都没有能和“世面”分庭抗礼的存在。
升朗集团的子公司缈缈屋传媒有限公司集网红培养、内容创作、媒体推广于一体，旗下大批优质内容创作者，其中的头部网红涵盖各个领域，有擅挖掘和培养优秀网络红人，网红与网红之间又形成了流量矩阵互相引流。
季疏缈将后世成熟的流量营销带到众人才下河摸石头的现在，相当于机关枪去了冷兵器时代嘎嘎乱杀。
“服装、家电、食品、母婴，甚至是房地产。”季疏缈继续说下去，“将服装的直播、视频推荐给正在购入新一季度服装的人，将家电的内容推送给正在装修的人，甚至准确到微波炉、电饭煲这种细致分类。”
生意是什么？生意是把目标商品送到目标客户手中的过程。
而世面，可以将这个过程变成一条短距离的直线。
成千山问：“永久免费，你这是做生意，还是做慈善？”
林飞文：“你是要从订单中抽成？”
季疏缈直言道：“我赚的是你们的广告钱，你们推广总得买点流量吧？另外，我会收取一笔保证金，这个保证金是在发生交易纠纷时赔付给消费者的，根据商城店铺内的商品均价来定。会设立独立账户，进行三方监管，在任何时候退出世面商城时，这笔保证金都会退回。”
保证金理所当然，众人都没有异议，但……
成千山：“交易发生纠纷时由谁来判定？由世面商城？还是消费者说了算？”
“会设立一个‘小法庭’小程序，由商家和消费者共同组成，进行投票决议。”季疏缈嘴巴都说干了，呷了一口茶水继续说，“升朗集团旗下的品牌都已经上线商城，各位还有犹豫，我可以提供给大家销售数据，用事实说话。”
林飞文：“不必，遂容选择入驻。”
顾志才：“只要你不怕极光抢了朗月的生意，极光也选择入驻。”
季疏缈笑道：“近14亿人的市场，是抢不完也分不完的。”
季疏缈清楚，一个行业的繁荣兴盛不是一家独大能做到的。
成千山：“成时也选择入驻。”
……
有一有二有三就有四五六七八九十……
季疏缈心头窃喜，这三个提前通了气的托儿就是给力。
也有人说季疏缈是在胡闹，季疏缈也不生气：“山高水长，来日再见。”
这是明晃晃地赶客了，有人气盛起身走了。
气氛烘托到这里了，季疏缈不喝一杯酒说不过去，不顾众人劝阻：“我就喝一杯，就一杯。”
季疏缈站起身，端起酒杯道：“我保证，‘世面’带来的利益，不会让大家失望。”
季疏缈一饮而尽，众人连声叫好，也一口干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许多，众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商量细节，其中还有精力说上几句玩笑俏皮话。
季疏缈计划从农历二月二起，开展一系列直播活动，每个品类陆续开播，全平台推广，将流量用到极致。
季疏缈：“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大家都努点力给出个看见就走不动道儿的价格啊！”
季疏缈的脑子有些昏沉，想来是有些醉了，这具身体还没练出酒量来。
中途他们请服务员为他们拍了合照，年纪最小的季疏缈站在最中央，微笑着看着镜头。
这张照片，有了划时代的意义。
终于熬到饭局结束，宾主尽欢。
把最后一个贵宾送上车，季疏缈再也忍不住了，抓住离她最近的周回的衣角，难受地嗷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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