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小情侣重逢后热烈的气氛凝滞下来，两人都安静地吃饭。
陈阳若有所思，盯着筷子尖儿沉默不语；而向葵看着陈阳有些落寞的身影，目露忧色。
以前，她的眉眼总是弯弯，樱粉色的唇瓣上扬，一对酒窝儿又既软又糯，透着迷醉的温柔。
可现在，她俏脸上的神情被陈阳的阴郁所染，绢眉微蹙，明亮的美眸中蕴含着心疼与无措。
“大哥……”
陈阳抬起头，看懂了向葵身上的慌乱无措，陡然心里也紧紧纠起。
他觉得是自己不好，仿佛折下了一朵开得正好的花儿，却又没有照顾好，令她出现了变得枯萎的迹象。
“抱歉，我不想让这些事影响到你的。”
陈阳说完，将身上那缕淡淡的哀恸气息收敛，勉强挤出浅浅的笑，轻声道：“我没事的，你别担心，先吃饭吧！”
向葵却觉得此刻陈阳将情绪藏起的模样，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她想，他们本不该再如此界限分明的。
遇见有趣的事，就分享给对方；分别的时候牵挂着彼此；碰到不好的事了，也该由两个人一起扛过去。
这才是在一起的意义，不是吗？
向葵给陈阳夹着菜，笨拙地哄着他：“大哥，咱要多吃点，记得你以前都能吃下一整桶饭呢，现在就吃这么点，饿瘦了可怎么办呀？”
看着坐在对面，女孩那小心翼翼又有些笨拙的可爱模样，陈阳突然开始有些讨厌起自己来。
理智上，他应该回应对方的好，不能辜负她的温柔。
可生理上，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不明”，以及灾厄的种种，陈阳就忍不住想要逃离，勇气在渐渐崩塌，心灵仿佛是经历了天灾的建筑，已经摇摇欲坠了。
陈阳想起曾经见过的一对夫妻。
两位都容貌丑鄙。她靠着他，笑着，卖弄着风情；他呢，眼神没有光彩，身子僵硬且抗拒着那份亲密，可能是不习惯一个他并不引以为荣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爱他。
陈阳光是在想着，就像刀尖在心上划出了口子，他的软弱畏怯又何尝不是对女孩的一种辜负呢？
这种卑鄙就像一袋不知道往哪扔的垃圾。
过吃饭。
“我去露台休息下，碗筷和剩菜先放着吧，晚些时候我会收拾。”
“小葵，你别担心，只是我的情绪不太好，我去消化一下。”
陈阳轻声说着。
“去吧去吧，大哥，你放心，一切有我呢！”
向葵拍了拍胸脯，笑嘻嘻说道，灿烂得如同冬日的阳光一样。
在陈阳转身后，向葵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平淡下去，她瘪瘪嘴，不满地嘟囔道：
“真是个笨蛋，蠢死了。”
她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站在露台的巨大玻璃门前，目光流转，最后落在了那个孤单的身影上。
- - - - - -
一个小时的时间悄然而逝。
客厅里的向葵不由攥紧了粉白的小拳头，看着那个靠在秋千上，一支接一支抽着香烟的人，心里恼怒的情绪凝成了实质。
“这个笨蛋，想抽烟抽死在那里嘛！！”
她猛地推开露台的门，气冲冲地走了过去。
一靠近。
向葵白净的脸蛋便皱了起来，烟草味强烈而浓郁，弥久不散，直呛眼睛。
这到底是一口气抽了多少烟，还要不要命了？！
她愤怒极了，一把夺过陈阳叼进嘴里的烟，狠狠地掷在地上，一脚踩灭。
“你够了！”
“我……”陈阳张张嘴，却只是说出了一句“对不起”。
“我生气了！”
“对不起。”
“你到底在对不起什么？”
“……”
两个人四目相视，有千万种难言的情绪在目光中流转。
这是陈阳与向葵认识以来第一次不愉快的相处。
但问题是出在了陈阳的身上，他深觉自己的卑怯，就像一滩烂泥，不敢与这个恍如明媚花儿的少女对视。
终于，陈阳还是低下了头，错开了视线。
向葵上前一步，将陈阳抱进了怀里，声音压抑且颤抖：“大哥啊，你不要，一个人难过，不是还有我在嘛……”
她这是在哭么？
陈阳呼吸一骤，抬起手，想要搂住她，又放下了。
嗅到了女孩身上令人宁静的清幽香气，他心里的纠结和痛苦好像释怀了。
陈阳回忆着现存的记忆，慢慢说道：
“我不是陈阳，我只是区区一个被用作实验的，来历不明的人罢了。”
“甚至，我都不是人，而是那种在试验台上，被切块，被电击也不会死的怪物而已。”
“爷爷死了，在我眼前自尽了。”
“他是妖魔，却在找到了作为人类的意识后，不想再活下去了。”
“他告诉我，我只是恰逢其会被他利用的工具。”
“我想恨他，可是做不到。我打翻了他精心准备的饭餐，想要道歉，可是也做不到了。”
“我…我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只有你了。”
“可，这样的我，还可以爱你么，小葵啊…”
听着他平淡却哀伤的诉说，向葵抱的更紧了，她啜泣道：
“我才不管你是不是陈阳，陈阳就是一个懦弱的笨蛋，而你是我的大哥！”
“我喜欢我大哥，跟陈不陈阳的，有什么关系？”
“你不许抛下我，如果你敢抛下我，我就打死你！”
“这样的我，你不感到害怕么？哪怕我不是陈阳，你也喜欢我么？”他轻声问。
“我就是喜欢啊，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叫陈阳，哪怕你是张阳、李阳、周吴郑王，我还是喜欢你…”
“我喜欢你，喜欢了好久好久了，从高一时候，我们还没有同班时，就已经喜欢你了。”
“如果你是普通人，我就是喜欢普通人的向葵；如果你是怪物，那我就是喜欢怪物的向葵。”
“所以大哥你不要绝望啊，哪怕再悲伤，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她眼眶红红的，这么说道。
陈阳心里酸酸的，眼眶也热起来。
他抬起手，搂住了向葵纤细的腰肢，声音中有种如释重负的轻快感：“那你可真是个恋爱脑呢…”
向葵抬起头，又哭又笑，激动之下，甚至鼻间还冒起了个邋遢的鼻涕泡。
她任性地将鼻涕泡擦在了陈阳的头发上，嗔道：“我不是！”
陈阳被赋予了充分的安全感，心里的迷茫无措也消散开。
“这世上，有小葵真是太好了。”
而向葵这边，听见了陈阳的表白，又看了看他头上脏兮兮的地方，突然有些嫌弃了…
“噫，大哥，你好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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