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陈阳回到住处，把玩着手中的新手机。
向葵同学还是发力了，两人来到营业厅，被推销了最新的套餐后，少女财大气粗，纤手一掷，斥巨资充了三千块钱话费，成功得到了活动赠送的手机。
向葵：“这个手机可没有花钱哦，羊毛不薅白不薅，你再拒绝我真的要生气了！”
陈阳看着手机默默无语。
我觉得你才是那只傻乎乎的被薅毛的大白羊啊！
空荡荡的房间里格外安静，哒哒哒的打字声被衬托的更加清晰。
陈阳换上电话卡，重新搜索起住房信息，明天是周末，不用去学校，有时间多看几家房子。
陈阳默默地将几家看着还算合适的房源添加到收藏里。
又点开了V信，看了眼跟宫雨瞳的聊天记录，对方还是没有回复过来。
【在忙吗？是在拯救世界吗？可以顺便救救我的钱包吗？】
陈阳编辑好信息发了过去，并暗示她早点回复自己。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没有等来金主的消息，反倒是有个没有备注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看着有些眼熟的号码默不作声，既不接听也不挂断，许久，电话自动挂断了。
房间里陷入长久的死寂。
显然，这个意外的来电令陈阳心中并不平静，思考了很久，最终陈阳还是回拨了过去。
他的声音里有种克制到极点的平静，“喂，爷爷？”
电话那端是个有些沙哑的老人声音，“阳阳啊，最近你还好吗？”
陈阳：“挺好的。”
老人：“前几天打你手机都没打通，我以为你换了号码没说。”
陈阳：“之前手机坏了，今天刚换好。”
老人：“嗯……你晚饭吃了吗？”
陈阳：“吃了。”
老人：“你吃了什么？晚上我吃了不少，你奶奶做了焖面，还切了不少猪肉，就是盐放多了，齁咸，我这才刚有点意见啊，她就说什么烧咸了是味香，烧淡了是味鲜，我都没话可说……”
老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很多，陈阳甚至插不上话。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陈阳也想不到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陈阳的思绪莫名飘了很远，他嗅到房间里的樟脑丸的香气，一下子仿佛陷进了时间的旋涡里，陡然间推开了记忆的阀门，如老旧电影的画面急速倒退，视野里的光景渐渐模糊重合，恍惚中，陈阳好像又回到了那天——
在他的记忆中，年幼时候是住在爷爷奶奶家的，爸妈都有光鲜的工作，可他们都是大忙人，一整年下来也就只能见上两三面而已。
妈妈跟奶奶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就是旁人常说的婆媳关系紧张处处矛盾。
陈阳不理解这两个人每年也就见上这么寥寥几面，哪里来这么多矛盾？
可惜，由于爸爸妈妈没有时间照顾他，年幼时候，陈阳只能寄居在老人那边，忍受着两辈人之间“不可调解”的战火。
很多年前的一个除夕夜，家里并不热闹，可陈阳却很开心，因为这是爸爸妈妈回来的日子。他们总会带上各式各样的礼物，会给陈阳买好最新款的衣服，会带来自各地的好吃零食，会带他出去疯玩一整天……
那场如天地倾倒的大雨连着下了好几天，天昏地暗，墨色的雨散着腥臭，陈阳守在门口等候了很久，最后被奶奶强行拽回房里。
“他们不会回来了！”
结果也正如她所说的那样，那年爸爸妈妈并没有回来。
他们在回家的途中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消失，他们的踪迹被完全抹去，就仿佛世间从无这两人，查不到丁点儿蛛丝马迹。
陈阳除了祈祷他们还活着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陈阳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爸爸妈妈了，脑海中他们的模样都已经开始模糊了，所有跟父母经历的一切都似乎只是一段虚假的记忆。
在升上高中后，陈阳就选择了住校，后来改成走读，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有空闲了就去做点日结或者兼职养活自己。
他没有回过家，甚至很少想起爷爷奶奶，陈阳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隔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膜，疏离了与家里的关系，不论他如何努力，仍是没办法将爷爷的好记在心里，对于奶奶的刻薄也没那么在乎。
他就像是个局外人游离在亲情的边缘。
这一度令陈阳怀疑自己是否患上了某种精神疾病，但心理咨询或者治疗向来跟他这种穷鬼沾不上关系，他也只能将一切归咎于自己是个情感淡漠，没有良心的渣滓。
电话那头，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阳阳，明天是周末，你不用上课吧，要不要回家一趟？”
陈阳下意识的找理由推辞，又听见老人说：
“明天是爷爷生日，我想你回来，家里也能热闹一些。爷爷年纪大了，最近身体也不利索，我担心以后的日子不长了，要是明天你能回来就太好了！”
陈阳沉默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说难受吧，并没有，但真说毫无波澜吧，也不是。
明明陈阳还在思索着自己到底是种怎样的心情，却在耳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明天我会回去的。”
老人的声音扬起了一些，心情很不错，但在电话中却咳嗽了好久，等到完全平复下来后，老人说道：“那爷爷明天不出门，在家等你啊！”
陈阳安慰了一句，劝道老人注意身体，然后挂掉了电话。
黑暗中，手机屏幕亮莹莹的光照亮了陈阳面无表情的脸，他放下手机，用手搓着脸，最后扯住两边的嘴角向上提起，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
“明天就要回家见爷爷奶奶了，开心点~”
*
翌日，天空澄澈，阳光和煦。
陈阳约了五家房子的房东，先后去看了房子，最后一家看完后，时间已近黄昏。
陈阳想起昨夜约好的要回家一趟陪爷爷过生日，就先回住处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后，出门了。
他站在大马路边，看着人来人往一时竟有些心头茫然。
回家的路该怎么走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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