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很快就散了。
倒不是为了切磋，主要是菜实在不经吃。
戚继光摸了摸肚皮，勉强三分饱。
朱厚熜兴致很高，笑道：“也不用出去比了，就在这吧。”
俞大猷给了戚继光一个眼神——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请你吃那么多顿酒，该你回报的时候了。
戚继光满心无奈，可皇帝、上官都发话了，他能如何？
只好提前打补丁，起身朝李青一揖，道：“点到为止？”
李青颔首，“点到为止。”
黄锦乐呵的不行，从怀里掏出瓜子儿，离远了一些，咔咔咔个不停。
“永青侯出招吧。”戚继光摆了个‘请赐教’的姿势。
李青笑了笑，道：“我年长你许多，你先出招吧。”
“呃……也好。”戚继光深吸一口气，暗道：五分力总能顶得住吧？嗯…保险起见，还是四分力好了。
“永青侯小心！”戚继光轻喝一声，迅猛上前。
好一个八步赶蝉……李青暗暗点头。
瞬息之间，戚继光便已欺身近前，挥拳欲出，却见李青好似还没反应过来，不由慢了半拍。
下一刻，戚继光骇然变色。
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袭来，直接将他掀飞出去……
戚继光反应倒也迅捷，腰部扭转，一个跟头调整姿态，双脚落在地上，‘噔噔噔’又后退数步，这才稳住身形。
愕然抬头，却发现自己与李青的距离，已有三丈开外。
“刚才不算，你没准备好。”李青含笑说。
戚继光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戚继光知道自己没资格留手，索性火力全开。
三丈有余的距离，两个呼吸间，便抵至近前，接着，拳头抡动，十成力砸向李青。
“啪！”
轻轻一掌，后发先至，戚继光又如上次一样飞了出去，甚至稳住身形之后的站位都一样。
戚继光一脸茫然，有些怀疑人生。
不是不服输，更不是输不起，只是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没有蓄力，没有使用哪怕最朴素的发力技巧，就那么轻轻一推……
就有无可匹敌的力量。
这实在太不符合常理了。
举重若轻这个词戚继光是知道的，可李青……根本不一样。
就是没用力气！
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只轻轻一吹，自己这片‘枯叶’便飘落枝头。
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出手动作……
戚继光深吸一口气，道：“下官想再试一次。”
“来！”
戚继光右脚重重一踏，绷紧的小腿猛然一蹬，双腿急速轮转之下，比上次又快上几分，接着，借助奔跑惯性摆臂轰拳，悍然砸出……
“啪！”
还是轻飘飘的一掌。
这次，戚继光瞧的很清楚，就是十分松弛的一巴掌，甚至拍在胸口的时候，都是软绵绵的，一点不疼不说，还感受不到冲击力。
然而，
下一刻，猛烈而又霸道的力量却是怎么也无法抵抗。
‘噔噔噔……’
戚继光稳住身形，茫然少顷，拱手一揖，“下官输了。”
俞大猷却是眼睛发亮，手痒难耐，道：“永青侯，下官也想请教一番。”
“当然可以。”李青微笑颔首。
“接招！”
俞大猷没有废话，更没客气，沙包大的拳头径直抡向李青面门。
李青如法炮制，依然是轻飘飘的一掌。
俞大猷上身前倾，熊腰下沉，只退了三尺有余，接着，左腿一蹬，抡动右拳，悍然直上。
李青有些愕然。
只瞬间的愣神儿，劲风已然将额前长发掀起。
在俞大猷看来，这一拳李青是无论如何也会挨上，且还是十成十，无奈，这时候已经收不住力道了。
哪怕改换方向都做不到。
该不会打死……
“啪！”
一股不可抗力的霸道力量，先一步袭来，俞大猷只隐约觉察到拳头上的汗毛，堪堪接触到李青面颊的毫毛，便一整个飞了出去。
“厉害啊厉害……”李青赞叹。
这是真心话。
同样的力道，戚继光三丈开外，俞大猷三尺有余，虽说是卸力的缘故，可能卸他力的人，世间少有。
这次让俞大猷飞出去三丈，真气使用可比方才大得多。
“再来！”
俞大猷战意盎然。
总算遇到个能打的了，不用束手束脚，可尽情施展。
言罢，再次欺身上前……
力量，技巧，格斗经验……俞大猷全方位高出戚继光，且不止一个量级。
都说拳怕少壮，可俞大猷比戚继光大了一代人有余，其拳法之霸道，却刚猛太多了。
力量是相互的，俞大猷如此霸道的打法，李青自不能与之对轰，否则，俞大猷必定骨折。
好在太极拳有阴阳两手，李青便以阴手对抗。
虽是以柔克刚，然，落在旁人眼中，却是两人对轰，包括俞大猷也这么认为。
因为他误把回馈到的力量，当做李青的力量了……
全状态的高强度输出，太耗气力了，不过一刻钟功夫，俞大猷便呼吸粗重，力量、速度都有了肉眼可见的削弱。
李青又是一掌推开，笑吟吟道：“要不，到此为止？”
俞大猷止住动作，畅然道：“痛快啊痛快，我输了。”
接着，好奇问：“你这是什么功夫？”
“太极。”
“武当？”
李青颔首。
俞大猷哈哈一笑，道：“未来有空，可得去武当领教一番。”
李青：“……”
该说不说，论打架，山上的那些小师弟还真没有稳赢俞大猷的。
有真气不代表就无敌了，除非真气如李青这般。
“咳咳，将军打仗才是正经，打什么架啊？”李青黑着脸说。
俞大猷这才思及皇帝还在呢，忙借坡下驴，讪然道：“永青侯说的是，下官也就一说，打仗……打胜仗，才是下官的第一追求。”
李青好笑点头，问道：“俞将军可还有疑议？”
俞大猷沉吟了下，说道：“战场之上不是单打独斗，武功高强不代表就能斩将，即便能，也很难保障自身安全。”
“俞卿此言甚是有理。”朱厚熜微笑道，“不过嘛，永青侯可不是常人，可斩将，亦可全身而退。”
黄锦帮腔道：“俞将军的说法不能说错，可那是建立在武功不够高的情况下，李青他很高。”
俞大猷哭笑不得，“敢问公公，有多高啊？”
黄锦傲然道：“两百年那么高！”
这是什么说法？俞大猷一脸茫然。
戚继光也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见状，李青只好道：“你打你的仗，我斩我的将，倘若我真出了意外，也与你们无关。”
俞大猷要的就是这话，当着皇帝的面，来一个免责条款，那就没压力了。
“皇上，这……？”
朱厚熜颔首道：“永青侯是永青侯，你们是你们。”
“是！”
俞大猷彻底放心。
戚继光也压力大减……
~
宫门前，
朱厚熜邀请李青入宫一叙。
李青拒绝了，称如此不利于群臣心理健康，离出兵还有一段时间，想聊可去连家屯儿。
回到连家屯儿，都过了中午。
朱厚照百无聊赖，李雪儿悠闲惬意。
见李青回来，朱厚照立马精神了，“李青，演武是不是十分壮观？”
“什么叫十分壮观？”李青白了他一眼，接着，一本正经道，“那是相当壮观，大炮轰，大炮轰，大炮轰完骑兵冲……”
朱厚照这个馋啊……
直流口水。
李青就是故意馋他。
谁让他撂挑子的？这是报应！
“李青，就带我一次吧，放心，我就在边上瞅着，绝不给你添乱。”朱厚照一脸谄媚，跟个泥腿子似的。
李青呵呵道：“想玩玩儿？”
“想，可太想了。”朱厚照连连点头。
“捏几个泥人，自个玩儿去吧！”李青无情嘲讽，“你还去上演武场了……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去演武场？”
朱厚照气结：“你故意的吧？”
“答对了，我就是故意的，这也是你撂挑子的代价！该！”
“你……”朱厚照先是一怒，后又一叹，感伤道，“李青，我都六十了啊，我也没啥爱好，就爱……”
“哎哎哎，别走啊……”
朱厚照气得跺脚，却无可奈何。
李雪儿在一旁劲劲儿道：“要不我帮你和泥？”
“……为老不尊！”
“你……”李雪儿噎的喘不上气，破防道，“找打是吧？”
“气人者人恒气之。”朱厚照愤愤然撂下一句，扬长而去。
李雪儿气得咬牙……
~
“小戚，对这个永青侯，你可有什么感触？”
“感触嘛……”戚继光蹙眉想了阵儿，道，“只有四个字——奇哉怪也。”
俞大猷微微颔首，“是挺奇怪的，且不说这一番比斗下来未伤分毫，甚至连最基本的疼痛都没有，而且你可能没注意，从始至终，他都是双腿并行，常人这般站着，轻轻一推便能使其后退，他却寸步未退，还有，他当时的姿态我模仿了下，根本就没办法发力……”
“俞大人，”戚继光突然想到了什么，打断他，道，“咱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重点？”
“什么？”
“永青侯，李青，洪武年间的那个永青侯……”戚继光一脸惊恐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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