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兵与否一事，高诚思索了很久，迟迟没有下定决策。
十一军是国朝在吴境增加影响力的重要因素，但贾诩说的也有道理，现在还是喊着帮助吴国平定内乱的口号。可是，久在吴境，将士水土不服，战斗力下降严重，连主将都病倒了，也难以再继续作战。
若是折戟姑熟溪，无疑会打击周军在吴国百姓心中战无不胜的威慑力。也许，趁着齐军还在寿春附近，转而支援寿春更好一些。如此，姑熟溪战事结果如何，都不会对周军军威造成影响，同时还能借机休整部曲。
只是，十一军一撤，总感觉不是很妥当！
孙贲与陆逊手中掌握的军队都不少，一旦两者之间再达成什么协议继续割据东南，那先前做的一切可就白费了。
别以为这种事的可能性不大，身值乱世，有野心的人太多了，手中的权利也会无限度的滋养野心！
再者，没有军队，即将抵达建康新城担任令长的杜畿，可就没有信得过的力量来支持他在吴国境内，进行国朝政令的推广工作。相应的，国朝在吴国的影响力便会陷入停滞，乃至倒退。
“十一军在吴境，作用非凡，稍后再议吧。”
高诚没有点头，还是打算再等等看，起码也要等到儿子从东吴回来再说。毕竟，在场的众人，几乎没一个去过江东，对江东状况的了解也仅限于纸面上的调查。
“说说巴蜀吧，恢复工作做的如何了？”
问题转到民生方面，阎象便上前一步，言道：“去岁及今年的战事，对巴蜀的破坏倒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只有些许县邑受到战争影响。这其中尤属巴郡东部沿江诸县及汉昌郡内的宕渠、宣汉两县。汉昌郡内还好，宕渠、宣汉賨兵凶悍，荆州兵多有顾及，仅是劫掠乡里而已。但巴郡沿江诸县，刘磐撤退时，裹挟了多数青壮。再加上为避战火散入山中的百姓，可谓是百不存一，恢复工作相当困难！”
“而南安、峨嵋，由于是南中蛮兵的重点进攻方向，口户折损严重，损失很大。只怕到了明岁，也未必能恢复至往日状况。”
“南安、峨嵋去岁面临南中蛮兵的进攻，只是坚守城池，怎么会损失大量口户？”
高诚怔了下，有点想不明白，峨嵋、南安在苻健的率军坚守下，并没有被攻破。甚至，后面还打出了个漂亮的反击战。依常理言，最多也就是乡里之间遭到敌军破坏，亦或者守城的民兵有些伤亡而已。
阎象无奈的摇了摇头，言道：“主要还是战后影响，战前赵莋及张续都及时收拢百姓，坚壁清野。但南蛮兵退走后，对地方乡亭的破坏非常严重。再加上峨嵋、南安地处前线，百姓畏而生忧，很多人都趁乱跑回蜀郡。赵莋、张续虽有心阻拦，但民心颇为动荡，亡者甚众。”
说到这里，高诚哪能还不明白是啥情况。
毕竟，老百姓也不都是傻子，国朝跟南中一旦交战，那些蛮子定会时不时的袭击乡里、村落。作为与南中交锋第一线的犍为郡境内的峨嵋、南安包括东面的僰道、江阳、符节等县，都会受到南中蛮兵的袭扰。
这种态势下，没多少百姓会无动于衷。
若是换作自己，肯定也要往蜀郡跑，国朝不会让蛮兵打到蜀郡境内的。
“整个犍为郡，都出现这种状况了吗？”
“其余县邑，亦多有百姓逃亡，任岐那边考虑益州需要稳定恢复，也未下达政令禁阻百姓向蜀郡迁徙。赵莋，亦无可奈何！”
阎象说完，便看向高诚的脸色。
高诚阴着个脸不说话，脑海中在思考着是不是益州官僚的思想出现问题。赵莋作为一郡太守，出了这么大事，肯定不敢隐瞒。百姓逃亡严重，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自己。结果倒好，上上下下，任由百姓自行逃亡。
这里面，要说没有猫腻，那就怪了。毕竟，事关百姓亡徙，大有可图。
别的不说，百姓都跑到蜀郡后，犍为郡内原属于他们的耕田会不会有人从中下手。其次，百姓到了蜀郡，没有耕田该如何生存？更田的整体计划，还没有轮到益州呢。所以，这些百姓会不会再次依附当地大族，成为隐匿的佃户！
这种事，那些士族豪强一个比一个会玩。再加上天高皇帝远....
想到这里，高诚目光瞥向郭嘉，眼神中就一个意思，调查司在干嘛？
郭嘉嘴角抽了两下，没吭声，显然他对这其中的状况也不甚清楚，调查司内部又出问题了。
看到郭嘉不说话，高诚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出了这种事调查司要是送上信来，奉孝肯定不会有所隐瞒，这对他没丁点好处。
然后，目光转向蔡邕。
蔡老爷子也是一脸懵逼，看了看郭嘉，同样没说话。
完犊子，下派到地方的御史，也是牵连进去了。
“啧啧，朕知道巴蜀富饶，最蚀人心！可国朝拿下巴蜀才几年？去年又刚刚历经大战，战事还未停歇，就开始搞幺蛾子！”
高诚声音不大，却是火气十足。
旁边阎象在侧暗叹一气，言道：“陛下，现在还不是时候，正值政改、更田关键时期，需得稳定朝局！”
这时，严颜也出口劝言道：“陛下，阎相所言不错，此事宜缓不宜急！巴蜀方经战火，尚需守吏安稳民心。再者，雍慎虽退，仍虎视眈眈，西海军已经撤回西海，镇守发羌。第九军及益州守备军各自于成都、江州休整部曲，征募的賨兵多以散归乡里。此时益州若是生乱，只怕雍慎去而复返！”
阎象的话，自己可以不去考虑，毕竟政改本身就是针对于官僚集团的一次洗牌。撸下去一波，再提上一茬即可，耽误不了政改的进行。
但军事方面，自己不得不去考虑。
去岁，益州守备军损失惨重，无当飞军也有很大的伤亡，蓝田那边的新兵刚刚编入不久，还需要一段时间整合。第九军倒是伤亡不大，但西海军已经回了西海郡，若是雍慎真的趁机杀回来，仅靠第九军还是不保险！
“蔡公、奉孝，御史府和调查司内部该如何做，朕便不多言了。朕只有一个要求，任何侵掠百姓耕田，收敛佃户的行为，务必做到铁证如山！”
“臣遵旨！”
两人当即躬礼作应。
随后，高诚与阎象说道：“关于犍为郡百姓逃亡的事，暂且依任岐之见。不过，告诉任岐，更田虽尚未在巴蜀开展，但布政司仍需依照更田制，如实予百姓分田，不得有丝毫差池。正好，先看看巴蜀的反应。另外，逃民若得分田，犍为郡内其所拥地产，则一律收归户部国有，谁敢中饱私囊，那就是在与户部作对，与中央作对！”
“陛下放心，老臣定然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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