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盘盘道？！（四）
那马三儿瞪圆了眼睛：“这么牛逼的么？古爷，您老给说说，让我也长长见识呗！”
古爷眯起了眼睛，慢慢道：“古玉这东西，基本没有能一直传世，绝大部分都是地下出来的。”
“这地下出来的东西，难免就带着地下的味道。”
“随着埋藏环境不同，墓里的、土里的、还有那死人身子里的……再加上面世的年头不同，便会有各种味道上的不同。”
“先人就琢磨出来一种方法，叫做‘点水嗅玉’！”
“用水点在玉器之上，随了水的挥发，散出来些许玉料积攒的气味，根据这气味的不同，就能辨别出来这东西大概的出处！”
“马三儿，你想想，这天下现世的玉器何其丰富，不同年代、不同地点、出土的时间又有不同，保存环境更是难以确定……”
“这种种变化组合起来，简直是无穷无尽的了。可是却有人能仅凭那中间一丝丝气味上的不同，就能穷本溯源！直指出处！”
古爷摇着头，慨叹道：“可谓是‘神乎其技’了！”
马三儿跟着点点头：“听着可是挺玄乎，那得是狗鼻子能闻出来吧？”
古爷瞪了他一眼：“嘴里干净些！”
马三儿见老爷子教训，点点头，再没敢言语。
古爷点着破布上空了的一块：“之后他拿了我这一个青花盘子。”
“闻声辨器，单指单声。”
“这一指头的功夫，没十年，下不来……”
“就这两招，把我摊子上两件手艺最好的东西，漏洞都给点了出来！”
马三看了看那高古玉：“啥漏洞啊古爷？”
老头冷冷看着他：“你想知道？”
马三儿“嘿嘿”一笑，再不敢接这茬。
古爷点了点那个鎏金铜牛的镇纸：“这两种本事一露，我自然知道，剩下的东西瞒他不过。”
“他也明白我晓得他的本事了，便没再继续出手，只是用话头，点出了我做这铜牛的来历和出处。”
“光是这份学识广博，也算是了不得了！”
“年纪虽轻，有本事，不骄傲，言谈明理，进退有度。”
“我问过一嘴他的本事来历，是不是家传的。本想藉此摸摸他的路数……不过他没接茬。”
马三儿：“这么牛？……那他为啥给您老行大礼啊？”
古爷长叹一声：“唉……不该打听的，少问！”
……
麦记快餐里，郭晓琳吃着鸡块，听王不凡又讲了讲刚才他和那老者的对话，终于弄懂了王不凡是如何和老头“盘盘道”的。
郭晓琳：“你让我再理一下。”
她慢慢道：“也就是说，你用鉴别真古董的办法，揭穿了他做假古董的身份？”
王不凡：“对。”
郭晓琳：“你还用语言试探他，推测他应该是个老派的知识分子出身。”
王不凡：“嗯。”
郭晓琳指着自己的黑皮挎包：“然后你用一万块，买了他做的一个假盘子？”
王不凡：“是啊，你也看到了。”
郭晓琳皱着眉头：“为什么要花钱买这个假货？你开始不是对他们这种行为，持负面看法的么？我不懂。”
王不凡叹口气：“这是老一辈的江湖做法。”
他看着郭晓琳慢慢道：
“殊途可以同归，求同不怕存异。有容人之量，这是文人的气度。”
“所以，我尊重您，愿意跟您真心的交流。”
“这是一码事。”
“我反对造假货骗人，但是愿意花钱买这东西，是为了表示对老先生你的本事、你的为人、还有你一辈子人生阅历的敬重！”
“这是另一码事。”
王不凡笑了笑：
“和他们这些老派的江湖人打交道，要的是个‘度’。”
“你要是过了，他当你不懂规矩，看不上你；你要是弱了，他当你上不了台面，看不起你。”
“所以，讲的就是一个‘不卑不亢’。”
“至于那个盘子么……”
“你权且当做我花了一万块，给老爷子拍了个马屁好了……”
郭晓琳弯弯似月的眼睛眯了起来，让御姐脸上多了一些甜蜜和俏皮的韵味：
“第一次见面的人，你就舍得花一万块去拍人家的马屁？你还说你很穷？”
王不凡哈哈一笑：“一万块这个价格买他的盘子，并不贵的。”
“以他的手艺，如果存心骗人，就说这件东西是明朝的，稍稍做个局，绝对轻而易举就出了货了。”
“价格不会低于20万！”
“但是他愿意以一万块卖给我，是表示他接受了，我对他的敬重。”
“在他心里，‘情、义、理’的分量，是要远远大于20万这点钱的。”
“这也等于是他对我说，老头子我不差那点钱，我更看重江湖道义。年轻人你懂规矩懂人情事理，老头子我拿你当个人物。”
“这东西，你能识货，你能懂我手艺的价值，那就当个见面礼送你，交个朋友。”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郭晓琳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慢慢摇头道：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复杂……我虽然算是理清楚了里面的关系，却依然觉得很难接受、更难共情。”
王不凡笑了起来：
“你受的教育，内容相对西式，不能明白他们这些老派人的做法，很正常。”
“我也是因为接触过不少这种老派的江湖人物，才能理解他们的思维方式。”
郭晓琳眼神里依旧迷惑得很：
“那后来呢？你们说的什么‘小白楼’，还有什么‘于国有功’……”
王不凡点点头：
“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当年末代帝皇溥遗来春都市的时候，带来的前朝宫廷遗珍，多放在他所居宫中的一栋白楼之内。”
“外历1945年，倭寇战败，溥遗乱中逃往通画，这白楼之中所藏百来箱、千余件稀世珍玩、古董字画，混乱之中遭到哄抢！”
“之后虽有追回，总也有不少珍品散佚民间，踪迹难寻。”
“老爷子见我还勉强算是配跟他说上几句话，就露了些消息给我。”
“若是真能顺着这条线索找到好东西，我的想法，是干脆卖给国家，比流到市面上强。”
“在市面拍卖，当然能卖得更多，但是我又不是古玩行当里的人，不想惹那些麻烦上身。”
“还是卖给国家省心，也算我给咱龙国做了点贡献。”
王不凡一气说完，拿起肥宅快乐水又喝了一大口，接着说道：
“他说他找了几十年都没找到，我当然也未必找得到。”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告诉我这条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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