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盘盘道？！（一）
郭晓琳闻言，“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把那牌子放回地面铺着的破布上。
王不凡又拿起一块手指头长的不规则玉牌，略显斑驳的玉面上，模模糊糊篆刻着将近十列小字。
正面侧面背面看了半天，郭晓琳轻声道：“这个是真的？”
“假的，不过手艺还行，仿得算认真。”
“哎卧唆老弟，恁咋又唆似假地？”那摊主倒也没光盯着郭晓琳看，毕竟生意更重要。
“俺这可似汉代地！恁凭撒唆似假地？”
王不凡抬头瞄了一眼摊主，没说话，把那玉牌放了回去，站起身来，转身往下个摊子走。
郭晓琳也跟着站起来，在他身后轻声问道：“不是汉代的？”
王不凡：“摊主说的不对。这东西不是汉代，而是春秋的，叫做‘主盟人誓辞盟书’。正品在山之西省的博物馆，天下只此一件的孤品。”
“他这个是照着做的，做得挺像。不过料子太差了，舍不得下本。而且仿孤品，也就糊弄纯外行罢了，地摊货的水平……”
郭晓琳睁大了双眼：“你真的知道啊？”
王不凡回头看了看她，无奈一笑：“要是完全不懂，我怎么靠捡破烂搞钱啊这位美丽的小姐姐？”
郭晓琳见王不凡又蹲下去看地摊上的东西，抿着小嘴笑了笑，掏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我下午有事，就不回家吃晚饭了。”
2003年，电视上还没有后世那些烂大街了的鉴宝类节目。一般人也很少有什么渠道和兴趣，去了解这方面的内容。
郭晓琳虽然受教育水平远超了普罗大众，可是在古玩行里，她连新手都远远算不上……
于是，连着逛了几排地摊，算是真真的开了眼，涨了不少见识！
好些个巴掌大的铜钱！沉甸甸的，她单手拿着都嫌沉！
王不凡说那叫“花钱”，属于不流通的特殊钱币。
还告诉她，世界上最大的古钱币，是咱们龙国“嘉靖通宝开炉镇库大钱”，直径58厘米，重达83斤！
比关老爷的刀还重一斤！
郭晓琳很兴奋：“那刚才的那些花钱？”
王不凡：“一眼假，机器统一铸出来的。钱边缘还有用锉磨过的痕迹。”
郭晓琳点了点头，指着一个胖胖的异兽造型的瓷器问道：
“这个呢？胖胖的看起来有点儿可爱，能看出来哪朝的么？”
王不凡瞄了一眼，强忍着笑：“我的大小姐啊，快把手放下吧……你指的那玩意儿叫‘虎子’，是古代的夜壶……”
郭晓琳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啊？！……”
王不凡看看她：“而且那个不是古代的，烫手的新玩意儿……搞不好前几天还有人用过也说不定……”
愣了愣神，郭晓琳皱起眉头，狠狠瞪了王不凡一眼，“哼”了一声，起身去下个摊位了。
王不凡起身跟了过去，见郭晓琳噘着嘴，指着一个双耳带盖、圆滚滚的青铜器问道：“那个是哪朝的？这总不能……总不能是……”
王不凡瞅了一眼那个，道：“这个叫做‘簋’（GUI，三声），古代人吃饭的饭碗。”
“哟，小兄弟识货啊！”那摊主是个满脸络腮胡的胖子，听见王不凡俩人说话，笑着摆摆手：
“随便看看呗，有看上眼的，价格好说。”
“美女看上这个了？”说着话，摊主把那个青铜簋双手捧起，放到摊位最前面：
“两位仔细看看。随便看，没事儿。看上了，价钱咱慢慢研究！”
王不凡点点头，蹲下来看了看这个器物。
郭晓琳也在他身边蹲下：“这是哪朝的？你也能看出来？”
“从形制和上面的纹饰来看，这应该是个西周的东西。山之东省博物馆有一个极其类似的，叫做‘颂簋’，是他们的十大镇馆之宝。”
王不凡伸手拿起来上面的盖子，脑袋凑到簋口，看了看簋腹内部有没有铭文，然后把盖子拿到眼前又细看看，用鼻子闻了闻，便放了回去。
郭晓琳也要伸手去拿，被王不凡拦住了。
见郭晓琳皱着眉头看自己，很明显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拦着，不让她上手去摸。
“湿巾有没，给我一张。”
郭晓琳一脸疑惑，小包里抽了张湿巾递过来，看着王不凡很仔细擦了擦手。
把嘴凑到郭晓琳耳朵边，王不凡轻声道：
“这是中原造假村的‘粪坑货’，狗屁的西周，上周还差不多……你就别上手碰了。”
一句话说得郭晓琳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简直都要起来了！她一脸嫌弃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直直走过了一排摊位，靠墙的角落里站定了身子，犹犹豫豫、有些不好意思的红着脸，问快步跟上来的王不凡：
“你刚说的什么‘粪坑’货，那是什么意思？”
王不凡呵呵一笑：
“就刚才那青铜簋，中原那边有些专门造假的村子，为了做旧看起来更自然些，会把新做出来的青铜器或者玉器，埋到粪坑里面去。”
“埋上几年，利用粪坑的酸碱环境去慢慢侵蚀器物，等到起出来的时候，玉沁和金属被腐蚀的感觉非常自然，会比单纯靠强酸、油醋，或者干脆是泥汤子之类，做旧的效果好很多。”
“类似的手段也是多种多样。”
“除了粪坑，还有往活物身子里埋玉石进去做‘血沁’的，埋几年再掏出来，就敢当是墓穴里尸身上出来的东西卖……”
“还有，什么用热风吹瓷器釉面，想要啥年代光泽，就能吹到啥年代光泽的。”
“或者是用真假物件搭配着做到一起，假底儿真身或者假身真底儿，你要是走神看不全，就很容易当真货了……”
“总之，这行当里的水，深着呢……”
“最夸张的，还有企图用辐射手段照射器物，想着能凭这种办法，瞒过碳14检测法的……”
郭晓琳听得连连摇头，眼里却又控制不住地闪着好奇的光：“我从来没听过这种事情……简直匪夷所思……”
王不凡撇撇嘴：“嘿，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你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怎么会知道那些作假之人，是如何为了些钱财，苦心孤诣、蝇营狗苟的啊……”
“小兄弟这话说的，老头子倒有些不同想法……”
“若非为了那碎银二两，谁人又肯天良尽丧啊，无非是生活所迫，各求出路……”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一把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俩人循声看去，右手边角落里，一平米不到的小摊位，小马扎上，坐了个一身黑衣的老者。
古稀年纪，一头白发。
戴着副圆圆的黑墨镜，跟电影里的瞎子阿炳似的。手里拿了一本封面已经变成了惨淡黄色的《考古》。
老头儿用手指沾了点唾沫，翻了一页，又哑着嗓子道：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少年人啊，兴许人家有什么不得不为的理由呢？须知话不说尽留三分，得饶人处且饶人！”
“年轻人，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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