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我们谈谈好吗？”
陈言拧着螺丝的动作停顿。
他将手中的扳手轻轻放在地上，随后站起身：“你跟我来。”
陈言带着宁知南去一间休息室.
那里是店里专门提供客户休息等候的屋子。
宁知南默默地跟在陈言身后，不发一语。
这是分手这么久以来，宁知南离他最近的一次。
陈言似乎长高了一些，也清瘦了许多。
即便穿着宽厚暖和的外套，也藏不住消瘦纤长的身形。
他带着宁知南走进房间关上房门转过身。
白炽光的照耀下，陈言面容憔悴还带着青肿。
下颌线条因为消瘦而显得越发冷硬。
宁知南忍不住猜想，他这段时间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
是不是又开始啃3块钱5个的馒头？
晚上睡觉会不会冷？
是不是因为心疼电费而舍不得开暖风机……
……
“你要谈什么？”
忽然惊觉到自己的失态，宁知南连忙眨眨眼睛，收回自己眼底的担忧。
“我只是听说你今天因为我的事情和人打架了，所以想来问问。”她敛了敛情绪，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揶揄道：“陈言，我们都分手那么久了，你该不会还对我念念不忘吧。”
陈言低着头没说话。
许久未曾修剪的刘海有些长，遮挡住他的眼睛。
宁知南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咬咬牙继续说：“你这样让我挺难办的，我这人最不喜欢欠人人情。如果每个男人都像你这样为我打架，那我得负多少责。毕竟我的前男友们那么多……”
陈言蓦然抬头。
黑框镜片底下的眼，幽黑深邃。
让人猜不透此刻他的情绪。
宁知南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拽着衣角：“陈言，你以后能不能少管我的事，好好当你的优等生不行吗？”
陈言没有说话，只直勾勾地看着宁知南，眼底慢慢氤氲起湿气。
湿漉漉得。
就像当初刚捡到叁仟时，叁仟望向自己的眼神。
无助到了极点。
强烈的愧疚与浓烈的爱意一齐涌上心头。
揪得宁知南的心，剧烈地绞痛。
宁知南犹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陈言……”宁知南失落道：“你还记得当初在天台时，你和我说的吗？”
“你说你的人生有清晰的规划，你的每一步都在按照你的计划在走。对吗？”
似是联想到了那天两人的对话。
陈言有些无力地垂眸，压低着声音：“是……”
从前的陈言清醒理智。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当前阶段最想要和最需要的是什么——
好好学习，争取在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回到1班。
然后参加高考，考一所还不错的大学。
如果成绩好且精力足够的话，可以考虑本硕连读。
又或者选则一门合适的专业，等到毕业再找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
努力工作挣钱，将奶奶接到身边生活。
在未来，找一个彼此看对眼的女人，恋爱结婚生子。
过着周而复始、又普通的一生。
似乎从懂事以后，陈言就将自己的一生清晰地规划到了尽头。
而现在，他的人生规划才刚走没多远，就遇上了第一条岔路口——
宁知南。
好好学习就意味着离开7班，这似乎同样也意味着要短暂地离开宁知南。
交往这么久以来，两人对这件事似乎都有默契地闭口不谈。
宁知南更是从未提起过。
但陈言就是下意识地清楚，他的南南有多么没有安全感。
月考时成绩的退步，是精力不足。
也是心底生出了一丝犹豫。
脑中出现了分歧，陈言在犹豫着自己人生岔路的选择题。
可是在他还没有理清思路的时候，宁知南却直接替他做出决定。
她将属于自己的这条路径直剔除。
然后推着他，慢慢回到原本的那条宽敞大道。
却从不问陈言愿不愿意……
……
陈言想做的事情很多。
想要拥有的东西也很多很多。
站在最顶端的高处仰望所有人，这份野心他一直都有。
可现在，他的能力配不上他的这份野心。
更甚至在得知宁知南曾经遭受到的那一些侮辱后，他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将在对方揍一顿后再无其他。
就像当初小时候那样。
他的拳头再也没办法耀武扬威地高高举起，保护每一个他在意的人。
他恨自己此刻的无能，却更恨只能这般默默接受的自己……
……
“陈言。”宁知南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伸出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别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好吗？不论是谁，都不值得……”
陈言看着面前的女孩，强忍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曾经的宁知南那么喜欢撒娇占便宜。
可现在，仅仅是拽着他衣角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可是他向来是拒绝不了她的……
……
陈言最终还是妥协了：“好……”
宁知南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看向他。
陈言望着泪眼朦胧的宁知南，目光坚定且温柔地重复道：“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学习的。”
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愿意去做到。
哪怕放你离开……
……
宁知南以为自己还要劝说很久很久。
可是陈言真的一眼就读懂了她。
她的心底有几分轻松，还有几分心痛。
但最后都化作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滑落：“那就好，那就好……”
宁知南一面说着一面用力地擦着眼泪。
动作粗鲁，将眼角磨得通红。
陈言很想阻止她近乎自虐的行为
但最后只是收着拳头握紧放在身侧，强忍住心底翻腾的不舍。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休息室外。
也走出那一片有她的空间。
“很迟了，我送你回去吧。”
陈言向何健飞借了一辆摩托车。
何健飞爽快地答应了。
只是看着两人都泛红的眼眶。
那模样并不像冰释前嫌后的释然，更有种此生不见的悲凉。
他有心想问，但最后还是闭了嘴。
宁知南戴上安全帽坐在陈言身后。
一双手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陈言一把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抓好坐稳，别摔了。”
安全帽底下，陈言的声音有些闷，似乎还带着几分鼻音。
宁知南不敢去细听……
……
这是宁知南第二次坐在陈言骑着的摩托车上。
陈言的车技很好，开车平稳。
昏黄的路灯照在宁知南的身上，月色朦胧。
身边环绕着的满是陈言身上独有的味道。
这让她有种两人又回到从前的感觉。
陈言的车开得很慢很慢，一段只需要十几分钟就能到的路，陈言愣是开了快半个小时。
摩托车行驶到【江南水乡】门口停下。
宁知南将安全帽脱下来递给陈言，想与他好好道别。
陈言却一把将宁知南搂在怀里，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处，一言不语。
宁知南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慢慢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了颈间。
陈言的身体有些不自然地抽搐着。
意识到那是什么，宁知南原本想要推开他的手终究还是不舍地放下……
……
陈言的情绪只失控了一小会儿，很快就又松开了宁知南。
他迅速地带上安全帽。
动作快到让宁知南根本看不到他脸上是否有泪痕。
陈言发动摩托车引擎离开，连一句【再见】都不曾留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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