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舟和庄公公进入茶楼，要了雅间。
庄公公净手后，亲自为妖舟煮茶，一套动作下来，没有任何的浮夸和卖弄，只是按部就班地去做。因为认真，所以令人愈发欣赏，得以静心。
妖舟垂眸看着水雾袅袅，嗅着缓缓茶香，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品了一口，说：“两年多不闻茶香，以为不想，一口却难忘，喉蕴悠扬。”
庄公公也好奇妖舟去了哪里，为何找不到，但他不习惯打听，也不想过多进入妖舟的故事之中，只是静静听着她说。
然而，妖舟却不说了。
庄公公也品了一口茶，想了想，开口询问道：“还走吗？”这话一出口，庄公公自己都觉得尴尬。明明告诫自己，不许问过往，不参与未来，却还是问了过于亲近的话。
妖舟没觉得庄公公这话有什么问题，回了句：“且看事情办到哪儿，如何办。往往都是事情推着人走，可怜我做不了事情的主子呀。”自嘲似的语调，却再也不是曾经那个遇事跳脚的小丫头了。尽管，妖舟的所作所为在别人眼中，一直是劲道老辣的。可对于妖舟自己而言，最近三年的经历，才真正如同沃土和雷云，让她成长。
庄公公为妖舟续了半杯茶：“帝京里熙熙攘攘，看似繁华，却无安静人家。随意走走停停，倒也不错。”
妖舟问：“公公以后什么打算？”
庄公公倒茶的手微顿，收回分茶杯，给自己缓慢的续上半杯：“若能为自己做主，倒是宁愿埋身到远离帝京的地方。”
看来，他已经厌烦透了帝京里的尔虞我诈。
妖舟想起罗刹域，那不正是一个距离帝京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她想起自己曾经要求柳叔一同到罗刹域生活，却害得柳叔来不及卸下伪装，就匆匆葬在了别有洞天内。世事无常，谁敢轻易许诺？！
也许，对未来的规划，本就是一件令人既期盼又容易失望的事儿，还不如两个字令人舒坦：随意。
妖舟说：“公公这个想法不错。事在人为。若公公犯些恶贯满盈的大罪，没准儿就能去往罗刹域，绝对是距离帝京很远很远的地方。”
庄公公听妖舟提起罗刹域，笑了笑，说：“一直听闻那是关着诸多十恶不赦之人。”收敛了笑，“王鼎也被发配到罗刹域，生死不知。”
妖舟问：“他的妻儿何在？”
庄公公回道：“他的妻已死，两个女儿，一个在教坊司，一个进了太子府当舞姬。”
妖舟端茶，细品，心中却琢磨着，太子将王鼎的一个女子弄进府中，定是没安好心。自己回来的迟，不知那女子是否还活着。庄公公对此事了如指掌，定是对王鼎之事耿耿于怀，且用了心，只不过无力改变罢了。
妖舟放下茶杯，说：“王鼎是个好官。”
庄公公更正了妖舟的说法：“是好人，不是好官。”
妖舟笑了：“公公所言极是。若遇明主，王鼎可乘云而上；若无人为他做主，以他的处事方法，定要装得头破血流。”
庄公公看着妖舟，说：“我不能与皇后为敌。”
妖舟在心中感慨着庄公公的执着和通透、纯粹和明白，也为他的“葬身之处”有了不祥的预感。是啊，一个过于如同孤松一般的男子，不屑左右逢源。他在宫中行走，只能有一个主子。主子死，他亡。他又怎么可能背叛皇后？
结果，不应该这样。
妖舟略一思忖，说：“既然公公厌倦了宫中生活，莫不如早日离开，何来背叛一说？人各有命。你久居宫中，忠心耿耿，也当给新人让让位置，给别人一些表现的机会。”
庄公公不语，实则内心有些意动。
妖舟知道不能深劝，先种下颗种子，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她若要救十三，保准要动三公主和皇后。真讲，她也不想和庄公公为敌。
想起过往，妖舟亲自给庄公公填了半杯茶水：“当初公公从咸渔村中，将我带到帝京，一路照扶。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得。”实则，庄公公是将阿舟带到了帝京。
庄公公回道：“受人之托罢了。”喝下茶水，又补充了一句，“皇后受叶夫人之托。”
妖舟终于弄明白，为何庄公公会去寻阿舟。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细想下来，阿舟和皇后之间，也是亲属呢。自己代替阿舟活着，与皇后经常过招，貌似……套路不对啊。
妖舟心中有了计较，越发觉得今天能遇见庄公公，简直如同回到帝京挖到第一桶金，让她得到了诸多有用信息，也点亮了她日后的路。现在想来，庄公公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人，很多秘密都经过他的手，他知道的信息定是不可限量的。
目前来讲，她的信心量太少，做事难免不够通透，不能深谋远虑布置妥当，庄公公就是她要挖的保障库。
庄公公被妖舟盯上了，却不自知。而妖舟这只老狐狸，也没表现出热情的样子，反倒一如刚才，品茶细语，不骄不躁。
妖舟露出回忆的表情，说：“当初我在咸渔村，经常被人欺负，打得头破血流。”微微一顿，“倒是有个胖子，总是帮我。现在想感谢他一番，却只能洒把纸钱。令人唏嘘感叹呐。”
庄公公没有搭话。
妖舟在心中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将此事做了标记。以庄公公和她的之间的感情基础为依据，寻常事，庄公公都会明着指点一二，可这一次，庄公公竟然闭嘴不言了。这就有趣儿了。
能让庄公公讳莫如深的事，定和皇后有关。只是妖舟想不明白，胖子和皇后会有什么关系？皇后又是否知道，季燃就是胖子？
妖舟十分随意地试探道：“对了公公，我走得匆忙，隔壁住着的那个疯子，这两年可安生？”
庄公公回道：“他被软禁了。”
妖舟放下茶杯，重复道：“软禁了？”心中已经确定，无论是庄公公还是皇后，压根就不晓得，季燃就是胖子。那么，季燃来临国的目的就已经十分明确了。他就是来复仇的。这个复仇的胖子，怎么就被软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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