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乘风刚迈出一只脚，小鬼刘青就警觉地抬头看向他，后退想要隐入河里。
“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不想！”小鬼刘青想也不想地回答，“我要在这里等阿娘！”阿爹阿娘不知道去哪里了，将它一个人丢在这里。
郝宝儿伸手摸了摸小鬼的小脑袋，温声安抚：“这个哥哥不是坏人，姐姐的零食都是他给买的哦！”
小鬼只迟疑了一秒就再次怒视叶乘风。他虽然小，但直觉自己跟这个姐姐一样的人，这个哥哥很危险。
郝宝儿说：“这个小哥哥会法术，你可以让他帮你找你的阿爹阿娘！”
小鬼视线转向郝宝儿，问：“真的么？姐姐没有骗刘青么？”
郝宝儿指了指自己说：“姐姐我跟你一样，也弄丢了自己的家人，所以跟着哥哥，想让他帮我找家人呢！”
“真的么？”
“嗯，你可比姐姐厉害多了，姐姐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余的事情都忘记了呢。”
“那他能帮你找到家人么？”
“能。”郝宝儿回答得斩钉截铁。
小鬼也信誓旦旦地看向了叶乘风。倒是叶乘风被这顶大帽子压得有些讪讪无语。
到目前为止，他真的不确定自己能帮郝宝儿找到来处，弄清她滞留人间的原因。
叶乘风在小鬼的同意下，走到了郝宝儿身边，他从包里拿出了巴掌大的圆形小镜子，对着河边的两只鬼解释道：“这是别离镜，可以让你看到你的过去，看见你相见的人！”
也是最后看一眼，告别过往重新投胎的镜子。
小鬼没有接，狐疑的看向郝宝儿。
郝宝儿则是歪头看着叶乘风，“你有这样的宝物为什么不先给我用？我要照！”
说着就要起身拿叶乘风手里的别离镜，小鬼见状拽紧手里的零食一个鱼跃跳出水面夺过了别离镜没入了河面。
郝宝儿一半是为什么逼真想要刺激小鬼拿别离镜，还有一半是真的疑惑为什么口口声声要给自己找往世的叶乘风竟然藏着这么个宝贝不拿出来。
叶乘风看着水面一圈圈的波纹，说：“你以为我没有对你使用过么？”
“什么？什么时候！”
叶乘风戏谑地瞅着郝宝儿说：“我车里挡板上的镜子就是。可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郝宝儿一愣，她第一次在他车里照镜子还是那次他将她附身在了纸片人身上带去孤儿院那次。
那次，被照得猝不及防。
这家伙真是个有心机的，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她。
见郝宝儿不说话，叶乘风笑容加大，“你在里面都看见了什么？”
“就看到了我这张漂亮的脸蛋啊！”郝宝儿一手摸着自己的脸，手却穿脸而过。
叶乘风也不是第一次见她这般臭美了，每次坐车，她哪回不是在副驾驶上左照右照，一副看不够的模样。
“这能说明什么？”郝宝儿不解。
叶乘风又掏出一面跟刚刚一样花纹的小镜子凑到郝宝儿身边来，说：“看看人家的别离镜里都有哪些东西。”
叶乘风席地而坐，郝宝儿干脆飘进了他胸前，缩成一团，伸长脖子看向别离镜。
“别离镜分母子镜，它拿走的是母镜，这个是子镜，我们可以看到它看到的一切。”
镜子里是成批成批衣衫褴褛的难民正拖家带口，拉车挑担地往一个方向赶路。
看他们身上的交领破袄子，宽大收口的裤子，脚上是破烂掉底的草鞋，这大概是古时的某个朝代了。
“刘三，你家孩子眼看着不行了，要不我拿我家小丫头跟你家孩子换，大家都饿死了，养着他们这么大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滚！”
之前说话的人被骂了也不恼，边走边说，“你迟早会来找我叫还的。”然后人就走进另一伙人那边去了。
接着一个腰上用草绳勒得紧紧的妇人占据了整个镜面，郝宝儿看到她干裂出血的嘴唇和眼中疲惫不堪的绝望。
妇人说：“把孩子给我吧，你再去那边林子里寻寻有没有吃的。”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了声好，然后画面一转就看到一个瘦成竹竿的男人晃着身子往远处走了。
妇人双臂弯曲像是抱着什么东西，面上是哭泣的表情，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这是小鬼的回忆，也就是小鬼的视觉。
妇人嘴里发出呜呜的哭声，“娘的儿呀，你是不是饿了？娘这里有好吃的！”
“娘，饿！”一道像蚊子一样细弱的声音响起，“肚子涨！”
妇人的呜咽声更大了，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白色的土状物质，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把，使劲嚼了嚼哺喂给自己的孩子。
“娘帮你嚼一嚼就不涨肚子了。”
母子俩就这么靠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艰难地吞咽着，等瘦男人回来时，看到妻子衣襟前洒落的白色物质时，第一眼看向了气若游丝的儿子。
他哑着嗓子大叫：“快吐出来，那观音土不能吃。”
可儿子闭着眼睛怎么都不肯吐出嘴里的食物，还咬着男人的手指不松口。
他饿。
太饿了。
男人又责备妻子道：“孩子拉了那么多血，你怎么还喂他吃这个？”
妻子被丈夫推到在地上爬不起来，她趴在地上低低的说：“儿子快不行了，我，我想让他别太饿了，就饱最后一顿吧！”
瘦男人握紧手里干枯的小半截树根，说：“我，我已经找到吃的了，让孩子吃下去就会没事的。”
“青儿吃不动了。”妻子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鸣声，“儿子连我嚼过的观音土都咽不下去了！”
瘦男人手里的树根无声地掉在了干涸裂缝的土地上。
两人的小孩很快咽了气。
妇人抱着孩子呆呆坐在地上，连呜呜声都发不出来了。
瘦男人说：“把孩子留在这里吧，找个没人的地方埋起来，免得被别人看到挖出来煮了。”
妇人这才动了，抱着孩子跟着男人离开人群走出去好远，在一处破败庙墙后面的一棵枯树下挖了一个深坑，将他们的孩子放了进去。
妇人唔哑的嗓子像破败的风箱，哭得难听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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