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震安抚道：“好了，好了，这件事我问一下袁莹，她和这家医院的医生比较熟悉，看下能不能以投诉方式和院长沟通一下。”
他话是这样说，其实不怎么走心，他平时案子都忙不完，哪有时间去理这种小事。
就算是一个医生和护士男女关系混乱，也仅仅是道德问题，完全够不上刑事案件。
沈明睿自己也是警察，自然清楚的很，不抱希望道：“没有用的，上梁不正下梁歪，风流主任杜方的所做所为就是个公开的秘密，身为一院之长怎会不知道？恐怕那位老院长只想着明哲保身，再混个几年好退休吧。”
他说着突然看见了什么，咦了一声，说道：“九点钟方向，一棵树后有一个女人，你看见了没有？我刚刚才发现。”
方震闻言望去，果然有一个女人从一棵树后转了出来，望着杜方和护士曼琪的方向，眼神说不出的奇怪。
方震认得这个女人，“她是这家医院的护士长，她怎么在这里？也没有穿制服。”实际上为了明睿，他经常去找这位护士长，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没穿制服，说明她已经下班了。”沈明睿远远的看着中年女人，说道：“这位护士长名叫方怡，刚才杜方二人口中说的就是她，听说对手下护士是出了名的严厉，护士们都私底下给她取了一个外号，叫她黑寡妇。”
护士长方怡的模样确实是有点黑寡妇的样子，年纪也不小了，本来也不算丑，只是永远板着一张脸，好像有人欠她一百万没有还一样。
方震汗颜，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究竟是有多无聊，无聊到打听一个女人的八卦，“你哪里听来这么多无聊的事情？”
沈明睿道：“护士姐姐们都很热情嘛，就聊了一些。”
他擅长的是观察与推理，护士们对他也没有什么戒心，所以有意无意的知道了不少医院的八卦。
“明明是你诱导她们说话。”方震一脸黑线，“你差不多就得了，无聊就玩手机，不要像个三姑六婆一样。”
沈明睿道：“手机也玩腻了，再说了我们警察本质就是三姑六婆，否则平时怎么破案？”
方震笑骂道：“你总是一肚子歪理，服了你了。”
两人说话间，只见那位护士长忽然转身走了。
沈明睿看着她似乎怒气冲冲的背影，“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她看着杜方二人的眼神？”
方震道：“嗯，我知道，也许是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所以吃醋了。”
“杜方和她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没有这么简单。”沈明睿若有所思，“不过，身为护士长，明明做着天使的工作，却有着一双装满嫉妒和仇恨的眼睛，真的是让人不太舒服呢。”
“天使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欲，爱恨情仇，有什么奇怪的。”方震说着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说道：“回去吧，该吃药的时间了。”
他们这次出来看到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但是谁也料想不到，不久后竟和一件凶杀案有关。
电梯门开，方震推明睿进了电梯，电梯里有一个中年男子，软软的靠着电梯角落，似乎站也站不稳，失魂落魄的样子，嘴里喃喃自语，“老婆，你怎么就死了呢，你这样子死了，我怎么办？谁来洗衣服做饭，谁来照顾儿子，谁来照顾我？”
他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了起来，“老婆！老婆！你为什么会死？只是得个阑尾炎呀，屁股发个炎也会死吗？肯定是那个医生的错，他连我老婆也治不好，肯定是他的错！呜呜呜……”
男子的哭声就像野兽在悲鸣，听着令人十分心酸。
方震感同身受，作为一名警察，他随时准备承受着战友的牺牲，而明睿出事动手术的那天，他也曾偷偷躲在医院的卫生间里崩溃过，只是他不会让任何人看见自己崩溃的样子，他忍不住上前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说道：“兄弟，节哀。”
“呜呜呜……”男子抱着头恸哭，整个人滑倒在地。
沈明睿看着也不好受，也再次庆幸自己今天还活着。
自从他住院以来，这种事情看得多了，医院这个特殊的地方，本就是生与死的交界处，拿到检查报告的崩溃，天价医疗费的担心，一夜之间亲人的病亡，每天都有家属躲在角落里哀哀痛哭，难以接受现实的残酷与无情。
电梯门开了，方震推明睿出去了，中年男子却还是不肯出来，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他绝望的哭声。
方震忽然道：“明睿，现在你知道了吧，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你也总该为我们这些爱你的人着想，每个人只有一条命，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你应该知道，我曾经有一个搭档，我不小心失去了他，绝对不想再失去你。”
沈明睿听了他的话，眼眶控制不住的发热，黯然道：“对不起，害你担心了，我以后不会再任性了。”
方震叹了一口气，说道：“希望你记得今天的话。”
二人终于回了住院部的207号病房，方震把明睿从轮椅上抱起来，抱上了床，让他半躺着，给他盖好被子，倒一杯温水喂他吃了药，然后推轮椅出去了，轮椅是医院的，用完就必须归还护士站。
方震刚一走，隔壁的2号床病友就走了过来，问道：“你大哥走了吗？”
沈明睿说道：“没有，他只是去护士站还轮椅。”
这位病友五十多岁的样子，相貌普通，非常的瘦而干，想来是被胃病折磨的吃不下饭，他说道：“你的兄弟们对你真好，尤其是你这个大哥，几乎天天守着你，又有耐心。”
重案组都是一线便衣刑警，除非是特情人员，或者是出特殊任务的时候，平时和人相处其实没有硬性的保密条例，但也不能逢人就说自己是警察呀，所以对外总是以亲兄弟相称，外人也就以为是真的了。
而这位2号床病友除了早上打一瓶吊针，等医生护士查过房后，白天大多数时候都不在病房，也不知道去哪里闲逛了，今天倒是难得这么早就回来了。
“是啊，那是肯定的，”沈明睿听了这位病友的话，忍不住骄傲的说道：“我大哥对我最好了。”
病友道：“真羡慕你，唉，我病了我老婆也不愿意管我，丢我一个人在医院里，更别指望我那些弟弟妹妹了。”
沈明睿同情的道：“那确实是有点惨。”
病友道：“不说这个了，告诉你一件事，早上有一个男的在护士站大吵大闹，护士都差点报警了，我刚好出去看了个热闹，不过，护士一说要报警，他就走了。”
“我们刚回来，没有看见。”沈明睿起了一点兴趣，问道：“他为什么要闹？”
病友脸上露出了古怪之色，迟疑了一下，“我现在躺的2号病床，在我来之前，死了一个女的，就是那男的老婆，唉，真是倒霉啊，分到一个刚死过人的床位，我几次要求换病房，护士就是不同意，非说没有空床位。”
沈明睿道：“还有这种事情，不过，那也没办法，医院总是会死人的。”
病友道：“问题是那男的死活想不通，觉得他老婆不应该会死的，所以今天就过来医院吵闹。”
“药医不死病，医生也不是神仙，哪有百分之百治好的。”不知道为什么，沈明睿一下子想到了电梯里那个哭自己老婆死了的中年男子，说道：“后来呢？”
病友道：“他在护士站一直大喊大叫，要他老婆的主治医生出来给他一个说法，总之他认为他老婆就是被那位主治医生治死的。”
沈明睿道：“他妻子生前是什么病？很严重吗？”
病友道：“听说是阑尾炎，也不算重吧，不过动了手术没几天就死了。”
果然是电梯里的中年男子，他口中的老婆就是得了阑尾炎而死的，沈明睿彻底起了兴趣，说道：“这就有点奇怪了，阑尾炎不容易死人吧，何况是已经动了手术，难道手术失败了？”
病友道：“我也不知道啊，只有医生才清楚吧。”
沈明睿道：“据我所知，按规定，一个人如果在医院的治疗过程中死亡，那么院方必须出具死亡诊断证明书，并要求家属签字，家属若是对死亡原因有异议，拒绝签字，那么家属应当立刻保存尸体，复印病历，然后申请医学鉴定，由医学会组织进行尸检，最后出具医学鉴定报告，所以呢，他既然认为妻子的死因有问题，他完全可以这么做，如果尸检报告证明了确实是医院的过失，是一起医疗事故，那么他就可以报警了，警察会立案调查的。”
身为一名刑警，方方面面的知识都要知道一些，尤其是关于死人的事，必须知道一点，否则在调查案件的过程中，就无法第一时间做出判断与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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