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卧室。
程超脱下弄脏的衬衣，打开衣柜，拿出干净的往身上穿，“说吧。”
“我想回家几天。”张绣帮他翻好衣领，系扣子。
“厂子出事了？”程超低头看她。
不是厂子。
算算日子，夏姐的预产期就是这两天，早就说好帮她看柜台，应该回去看看。
她答应过夏姐，怀孕的事替她保密，也从来没有和程超提过，只告诉他，“夏姐那边有点事，我回去帮几天忙。”
这些日子，张绣不管绣厂，不顾柜台，连绣师协会都没去，天天在家看孩子，基本没出过门。皮肤更白嫩，阳光一照，几乎透明。
现在又眉眼低垂，帮他系扣子，样子实在太乖巧。
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仔细想来，近三个月，她都是这么听话，包括在床上。
她应该是张扬骄傲的，往人群里一站就是焦点，谁惹她不痛快，就把人打得跪下求饶，才对。
程超盯着她，微微皱了皱眉，“不许。”
“啊？”张绣愣了一下，抬头，“我就去几天……”
程超拿出领带，“一天都不许。”
“你……”张绣心里窝火，不想跟他争执，耐心解释，“夏姐情况特殊，我想……”
“想让我绑你？“程超拽拽领带。
“你敢！”
本来她还有点舍不得，现在觉得他犟得离谱，懒得搭理他。拿出自己和孩子的衣服拿，往行李包里放。
程超抓住她手腕，“别让我说第二遍。”
张绣甩开。
程超把她双手背在身后，拿领带绑。
动作太快，张绣来不及闪躲，抬腿跺他一脚，趁他松手的瞬间，收回手臂，转身把他推倒在床，膝盖压住他双腿，俯身，手肘抵住他咽喉，
“程超，别逼我动手。”
程超眉头舒展，握住她手臂，翻身把她压在下面，“试试。“
从怀孕到现在，张绣还没动过武，他这么一说，手就有点痒，挥掌劈去。
俩人缠斗在一起，难分难解。
有人敲门，“绣绣，赵婷来电话了。”
“来了。”张绣正攥着程超手臂，放开他，转身就走，没几步，被他拉回去，吻住。
张绣抬脚，冲他重要部位踹去，程超侧身躲开，笑，“想守活寡？”
张绣瞪他一眼，没再搭理，下楼，接起电话，“喂，婷婷，怎么了？”
“绣绣，出大事儿了。”赵婷又急，又激动，“夏姐生了。”
昨天给夏姐打电话，她还说没动静，居然今天就生了，张绣心里一喜，“大人孩子都好吧？”
“挺好的，生了个儿子。就是……”赵婷犹豫一会儿，“电话里说不清，我要伺候夏姐两天，绣绣你得回来一趟，看着俩柜台。”
听赵婷的语气，似乎还有些别的事。
不过，夏姐母子平安就好。
张绣说：“明天我就回去，见面再说。”
放下电话，见小程希跟俩奶奶出门玩儿了，张绣就打算接着收拾行李，一转身，程超拦住她。
她往左，他挡住。
往右，他还挡。
张绣有点急，刚要开口，被他扛起来。
一阵头晕目眩，张绣挣扎，“你干什么！”
“打赢，就让你走。”程超扛着她上楼。
下午，张绣跟程妈妈实话实说。程妈妈说，那得回去，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能帮点儿是点儿，就去收拾东西了。
第二天一早，跟香姨道过别，开车回家。
窗外一辆车，“嗖”地过去，小程希趴车窗上盯着看。
张绣教她说：“车…”
小程希拍拍车窗，发出一个又轻又短的音，“车。”
张绣惊喜，“娘，程哥，你们听，她会说车了。”
程妈妈笑，拍拍程希小屁股。
程超握着方向盘，抬眼瞧了下后视镜里的娘儿仨，翘起嘴角。
傍晚的时候，车停在夏姐小区门口。
刚给小程希喂过奶，她已经睡着了，张绣把她给程妈妈抱着。
“打电话，我来接你。”程超说。
“好。”张绣下了车。
夏姐家在三楼，平时就她一个人住，消停得很，今儿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又是吵又是闹，还有孩子在哇哇地哭。
“你到底说不说，孩子到底是谁的！”一个男人吼，听声音年纪不算轻了。
“我的。”夏姐很平静。
那男人又吼，“我们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
“别吵了，吓着孩子。”还有赵婷。
孩子哭得震天响。
张绣抬手敲门，门开了，出来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戴副眼镜，样子很文雅，他瞥了眼张绣，气呼呼走了。
卧室里，夏姐头上绑着头巾，脸色还不错，在床上坐着，抱着孩子拍。
赵婷在晃奶瓶，“等会儿啊，烫。”
孩子哭得满头是汗，张绣快走几步接过孩子。
看她回来，夏姐开心，“快坐下。”
赵婷也像看见救星似的，把奶瓶给她，“摸摸还烫不？”
奶瓶还是太烫，孩子嗓子都哭哑了，张绣坐下，撩起衣裳给他吃。
屋里安静下来，几个人长舒一口气，凑在一起，看孩子吃奶。
孩子头发很长，微微带着卷儿，眉眼精致，漂亮得很，不像刚生下来的小崽子。
仔细看，和赵婷有三分像。
漂亮的人，眉眼都像，张绣也没多想，问夏姐，“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我爹。”夏姐说。
赵婷给她倒了杯水，她接过来叹口气，接着说：“断了，以后没这爹了……”
原来，夏姐出生不久，爹娘就离婚了，两个人很快有了新家庭，没人愿意带着她。
她就在村里儿，跟着奶奶过日子。
奶奶嫌她是个女孩儿，跟她也不亲，随便给碗饭，饿不死就算了，别的，什么都不管。
夏姐十来岁就琢磨怎么挣钱了，从铺块包袱摆地摊，到有钱了，租柜台，去南边儿，买车，买房子，全是她一个人挣的，没要过家里一分。
前年，她爹娘和她联系上，要给她介绍对象。
在外头飘着，有时候也孤单，夏姐也想试着和他们处好关系，就听他们的，回家，相亲。
可是那男人她是真不喜欢，就这么着，关系又凉了。
不过，她也不在乎。
看孩子睡着，从枕头底下拿出账本，说，明天来一批货，让张绣帮忙记上，在柜台盯着点儿就行。
张绣放下孩子，给夏姐盖好被子。
看看外头，天不早，小程希已经能吃饭了，跟奶奶睡就行，张绣想晚上留下，照顾夏姐。
就让赵婷先回家。
“不用。”赵婷随口说：“一会儿我哥来，我跟他一块儿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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