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后面上微露不豫之色，坐在下首的德夫人忙出来打圆场。
“早前听齐儿提过，公主与萧将军曾在他府中见过，言谈间颇为投契。”
“皇后娘娘也是看你二人有缘，才提出赐婚，公主怎的反而害羞起来？”
凤堇抬头望向自己的母后，眼神坚定。
“母后，儿臣不嫁。”
简短却有力的六个字，将她的意愿表达地淋漓尽致。
“罢了。”
皇后静默片刻，无奈道：“儿大不由娘，本宫总不能押着你上花轿。”
接着，她又对萧元闯示以歉意。
“让萧将军见笑，堇儿自小骄纵惯了，今日冒犯将军，亦是本宫的不是。”
“将来若将军遇到心仪之人，还请务必告知本宫，本宫会替将军去向陛下求一道赐婚的圣旨。”
萧元闯连忙跪下。
“娘娘言重了，是微臣配不上公主。”
“今日之事，还请娘娘和公主莫要放在心上。”
从凤栖宫出来，萧元闯忍不住质问凤齐。
“殿下，你为何要与德夫人说公主与我投契？”
凤齐也觉莫名，“难道不是？”
萧元闯头一次觉得，自家这位皇子，实在有些不解风情。
“那一日我与公主初见，只是出于礼节，才多说了几句。想必殿下对我亦是如此。”
未等凤齐回应什么，他抬起头，凝望夜空中闪烁的星辰，自言自语。
“不过这样也好，为我省去许多麻烦。”
凤齐更加不解，追问他此言何意。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今日被公主当众拒婚的消息，很快会遍传京城。”
“到那时，可不会有好人家肯把女儿许给我了。”
萧元闯这话听起来，全无失落之感。
凤齐突然想到什么，有些不确定。
“元闯，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还没等大皇子搞清楚，自己的副将到底看上了哪家姑娘，一桩意外的婚事，便砸到了他头上。
这日早朝，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臣正在慷慨陈词。
“启奏陛下，前次我朝大败渑军，已是挫了对方的锐气。”
“如今渑王提出和亲，美其名曰是为增进两国情谊。”
“可他们要送嫁的只是个朝臣之女，连宗亲都不是，分明就是藐视陛下天威！”
凤帝阖目坐于龙椅之上，右手用力按压着眉心，似乎有些焦虑。
他的左手捏着一封书信，正是渑王求亲的信件。
信件中提出，呼延将军之妹呼延熹对大皇子凤齐一见倾心，希望凤帝成人之美，从此两国缔结姻亲，永修同好。
两国之间互通婚姻，原本是个常见的维持和平的法子。
然而呼延熹只是呼延烈的庶妹，且她哥哥虽为大将，到底不是王族，身份全然不能与皇子相提并论。
偏偏渑王又收了她做义女，若是嫁到凤朝，必然也不可为人侧室。
假设对方只是提出和亲，凤帝尚可从宗室中挑个差不多身份的，奈何对方指名道姓，要凤齐来娶。
凤齐乃凤帝长子，又兼三军统帅，身份贵重自不必多言。
更何况，他的母妃还是后宫中位分仅次于皇后的德夫人。
若应下这门婚事，无论从哪方面看来，都是凤朝吃了个哑巴亏。
消息传出，德夫人按捺不住，直接派了人召儿子入宫。
“儿臣见过母妃。”
凤齐在府中已听到些风声，一得母亲传召，便匆匆赶了过来。
“齐儿，想必你已经听说渑王求亲之事。”
德夫人赶忙扶儿子起身，“母妃想听听你的想法。”
“儿臣认为，渑王信中所讲，实是一派胡言。”凤齐语带愤然。
“在此次战事前，儿臣从未踏足渑境，战场之上也未曾见过什么女子，那呼延熹从何对我一见倾心？”
“想来不过是渑国仍对那副使之死耿耿于怀，又来变着法儿给人难堪罢了。”
“若是父皇应允，渑人便会觉得我们柔善可欺；若是父皇不允，只怕他们又会笑话我们小气。”
“那齐儿自己呢？”
德夫人作为一个母亲，只在乎儿子的意愿。
“你是否愿意娶个异族女子？”
“要知道，一旦你应承了这门婚事，皇位从此便与你无缘，就连兵权都可能要拱手他人。”
凤齐听了母亲的话，不觉微感诧异。
“这本不是母亲往常会说的话。”
他暗暗思忖。
“如今父皇尚在壮年，太子贤德仁厚，妄谈皇位，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思及此处，他抬眼逡巡一周，果然在通往内室的拐角处，瞧见一片明黄色的料。
“儿臣从未想过这些。”
他话说得坚决，彰显着自己拳拳赤子之心。
“今日在母妃这里，儿臣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
“就算父皇龙驭殡天，仍有太子殿下稳定朝局。”
“儿臣只需要成为天子的臂膀，护卫我凤朝江山。”
“至于兵权归属，本就是圣心独断之事，倘若父皇打算收回，儿臣自会将兵符双手奉上。”
“至于儿臣的婚事，更是全凭父皇心意。”
“儿臣相信父皇，定不会因为儿臣娶一外族女子，便疑心儿臣的忠孝。”
“朕就知道，你不会令朕失望。”
凤齐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身着团龙吉祥八宝纹朝服的天子缓缓走出，德夫人忙起身相迎。
“父皇，”凤齐叩拜，“儿臣不知父皇在此处，请父皇恕罪。”
凤帝摆摆手，示意他起身。
“你是朕的儿子，说什么罪不罪的。”
“朕只不过是下了朝，来你母妃宫中小憩片刻，睡醒才听说你进了宫，又不想阻了你母子二人叙话，这才避开。”
“陛下才起，是否要用些吃食？”
德夫人为免尴尬，柔声说着。
“小厨房里炖着臣妾亲手制的鸡汤，熬了一整个上午，这个季节喝最是滋养。”
“正好朕觉得有些饿了，还是爱妃想得周到。”
皇帝瞧了儿子一眼，道：“齐儿也一同坐下尝尝，你母妃的手艺，可谓后宫一绝。”
于是，三人围桌而坐，面上一派其乐融融之景，心中却是各有各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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