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杀人的样子。汤姆。”
艾尔不是会怀念过去的类型，也许是死亡之后的世界失去了前行的选项，为了不迷失在这片不属于任何人的领土，他不得不一次次的回顾过去，从过去的每一份记忆中找到自己。像是船长抛下船锚，将飘摇的船只固定在某处，才不会让自己被风暴卷走。
“而我也是。”
伏地魔安静的看向远方，这是一处车站，什么都没有，他突然的好奇，艾尔是怎么在这片领土就这样坐着，等了他整整十二年的呢。
他回头的时候艾尔不知道在看哪里，他应该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所以才再次开口。
“我记得那时候的你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手指都在颤抖，念咒的时候声音都在打颤，然后逐渐的，那种颤抖就消失了。”
艾尔说的很平静，在他的描述之下，伏地魔眼前似乎也能浮现出当时的场面，是在盥洗室，死在他精心的设计之下，一个麻瓜种的姑娘。
“梅特尔·沃伦。”
艾尔替他记住了那个名字。他回忆，思考，最后接话。
“值得纪念的第一位。和埃里奥特·克拉科一样。”
他当然不会在这么久之后还记得一个姑娘的名字，但他却记得艾尔和他一起真正杀的第一个人。从埃里奥特接过那个杯子，在艾尔平淡的叙述中毫无察觉的喝下去，然后，依然是平静的汇报，男人却逐渐面露痛苦，直到挣扎着倒在地上，艾尔面无表情的去打开那个保险柜的锁，里面层层保护着的，是埃里奥特千辛万苦给自己留下的一条退路，一块魔法石的碎片，大概只能做一次药，但这一次药对于普通人来说大概也够度过难关了。
不过现在，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救命药被艾尔拿走，那根已经自焚的魔杖被随意的踢回去，但那只手抓不住魔杖，就算抓住了大概也已经放不出什么魔咒。
“那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至少我那么觉得。”
在几十年后，艾尔才终于又一次的感慨。伏地魔看着艾尔，思考了一会儿，意识到艾尔其实一直都没变，经历了那么多事，又走过了那么多年，但艾尔依然是那个艾尔。
骄傲得意，自信满满，夺走他人的生命在他的眼中也是一份恩赐。
艾尔永远是那个耀眼的、夺目的，是他唯一不会怀疑，不用戒备的存在。
“看来之后的日子你过得很辛苦。”
艾尔终于舍得将视线收回来，他在伏地魔身上扫视了一圈，伏地魔坦然的接受目光的扫视。
“毕竟你这么得力的助手不是说找就能随便找到的。”
“贝拉，安东尼，奥古斯特，小巴蒂......”
他一个接一个的报出一串名单，无一不是当时他们招揽来的，后来又有资格在长桌上落座的高层。
“那么多人，却找不出一个你用的得心应手的吗。”
艾尔笑着开口。
“你似乎漏了几个名字。”
伏地魔故意偏移重点。
“卢修斯适合做生意，但不适合做买凶杀人的生意，除非你拿他的儿子威胁他，但纳西莎又不是傻瓜......至于西弗勒斯....卡尔都看得出来，那是个情种，这样的人迟早会坏事。”
“这就是你自己不结婚也不生个孩子的原因吗。”
艾尔久违的从这个熟悉的陌生人身上找到了故人的影子。就像是很多年后，两个旧友坐在桌前端着咖啡各自看着报纸，却毫无征兆的，路过两个像是他们以前一样打闹着的孩子，那份被掩埋的记忆被捞出来。无形的隔阂悄无声息的化开。
“我是不想找吗。我是没时间。”
和这个恶劣的玩笑一样开玩笑的语气，故做出的无奈，却藏不住笑容。
“怎么会没时间。”
“这个问题你得问自己。好好反思一下吧。Lord Voldemort。”
艾尔的笑声已经彻底无法藏住。
————
艾尔其实说的没错，他确实没时间，不论要做什么，前期总是最困难的，没人，没力，没方向，需要考虑的很多，需要做的更多。艾尔从接手克拉科家开始，就再也没有过之前的悠闲，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是坐下了，他手上就总是在写着什么，不是人员名单就是物品清单，再不然就是跟各个家族来往的信件，利益的交换才能带来人心和支持。
学校只是一个很小的圈子，那些学生背后的势力，那些家族，那些真正的家主才是他们需要应付的大敌。那群人像是黑暗中窥伺的豺狼，随时都准备把这两个年轻稚嫩的掌舵人拽入深渊。
所以在学校的时候其实就不轻松，而在即将毕业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开始讨论未来的去向。
艾尔并没有太明确的计划，对他来说人生也不需要计划，未知才让他有所期待也有更大的动力。
但对于当时的里德尔来说却不是。他有一个设想，但却并没有一个完整的计划，需要考虑的很多，多到他有些忙不过来。
“也许我会留在学校。”
他最后这样跟艾尔说，艾尔坐在那里，手中的报纸被翻折，露出报纸后面的那张脸。
“那就留下。”
“那你呢。”
“我就在家。需要的话随时联络我，阿尔凯会找到你，他最擅长这个了，是不是。”
被点名的雕鸮扇了扇翅膀，发出一声嘹亮的啸叫，表示着赞同和认可。
里德尔轻笑了一声，抚摸着那只和它的主人一样骄傲的雕鸮，并不说什么。
他只是觉得艾尔和他似乎有一种生来的默契。
他们像是拼图的两块，在手掌相握的瞬间，两个灵魂都无声的震颤。
里德尔通常不需要去嘱咐什么，艾尔有他自己的一套行事风格，而那套风格，正好和他契合。
就像是他们曾经还在试探着磨合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思路，他向艾尔发问。
“你觉得那片森林里会有什么？”
而艾尔头都不会抬。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完全是理所当然的语气。
像是后来他想去禁书区看看，但邓布利多不肯给他批申请，于是他们当晚就出现在无人的图书馆，躲在架子后面靠着杖尖那点光芒窥探那些秘密。
又像是他才提起魂器，艾尔就给他找到了一个绝对昂贵的存在，一块魔法石。
里德尔偶尔会说艾尔像是个鲁莽的格兰芬多，但其实他一点也不‘鲁莽’，他只是勇敢又果断，且毫不退缩。
他们去探险从没被抓，禁书区的申请艾尔后来想办法从斯拉格霍恩手上申请到了一份，桃金娘的尸体被他们处理的干干净净，任谁也不会看出这是他们的手笔。当他被邓布利多质疑的时候，也是艾尔装似无意的路过询问怎么回事，又认真的推敲着这一切是否另有隐情。
他们将尾巴藏得很好，还将脏水顺利的泼出去，除了生性多疑的邓布利多，谁也不会往他的身上想。
艾尔是个行动派，往往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就已经迈开腿挪动身体，靠在宿舍门上看着他，吹一声口哨，再跟上一句。
“继续躺着的话天就要亮了。”
大致因为如此，所以即使后来他查询着资料告诉他自己也许和传说中的萨拉查·斯莱特林有关系，艾尔也只是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在他斟酌对方的下一句到底会是劝他清醒还是揶揄他怎么会开这种玩笑，而他又该怎么回复的时候。
“你觉得霍格沃茨的哪里能藏住一条活了几百年应该已经脑袋比你人都大的蛇怪。”
他听到艾尔认真的问他，他看着他，男孩儿依然目光灼灼，只有好奇，没有怀疑，也不像是玩笑。
他信，只要是他说的，他都信，不仅相信，还会支持，并且付诸于行动。
所以等到蛇怪真的将学生们变成石头，艾尔也没对他说什么。
彼时看着躺在地上完全石化的学生，艾尔只是叹了口气。
“这是违纪，祈祷吧，汤姆，祈祷我们不会让舍监也成石头。”
这当然只是个恶劣的玩笑，舍监没有变成石头。只是有学生死在了盥洗室。有灵魂破碎，有魂器诞生，这次一眼就知道成功了。
“你说我几十年后跟‘他’说我背叛了你，‘他’会信吗？”
艾尔看着那本空白的日记，朝着里德尔询问，里德尔只是看着他，甚至都不需要开口，答案就已经昭然若揭。
当然不会信，艾尔什么都会，唯独不会一件事，背叛。
盥洗室死了人的时候，艾尔目睹全部，但他没举报，不仅帮忙收尾还为他掩盖罪证；冈特家族死了人的时候艾尔就站在他背后，他也没举报，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他去找斯拉格霍恩的时候，艾尔靠在门外，抱着胳膊，等着他出来，艾尔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他依然未曾向谁说什么。
他背叛的机会太多，方式太多，多到里德尔觉得换做是自己，都可以随时出卖掉这么一个人，但艾尔没有，似乎他的字典里生来就不知道背叛这个词该如何被拼写。
艾尔就像个宝藏，像个匣子，像一块界碑，将属于‘里德尔’的一切秘密装进去，然后再也不会对第二个人打开，又将他的野心铭刻在每一根肋骨。
这份默契和不需要被怀疑的忠诚保留到了他们毕业之后的日子。很遗憾，想要留校的计划被无情的拒绝，借口是一个万能的‘资历不够’。他只有十八岁，除了学校，他甚至对魔法没有任何的了解，他不得不接受这一次的失败。
艾尔就在门口等他，看着他出来，只一眼，就收回目光。里德尔猜他已经知道了结果，但艾尔什么都不会讲，没有虚假的鼓励，没有无意义的安慰，有的只是在他们坐下之后。艾尔问他，准备去做什么。
里德尔想了想，说准备去到处走走，见识见识别的魔法，也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如何运转的，艾尔思考了一会儿，问了他第二个问题，需不需要陪同。
他少有的拒绝了艾尔的申请，他知道，艾尔留在这里继续经营会比跟他一起周游更有用，而且他准备自己去探索一些事情，带着艾尔也不方便。
“有需要，随时联络。”
“会的。我会带上阿尔凯。”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简单的几句，甚至没有正式的告别仪式，站起身之后，大路各走一方。
往后的十年，里德尔几乎走遍了所有和魔法有关的地方，他贪婪的汲取着一切知识，魔法使他更加强大，更加疯狂。
艾尔向来遵守约定，他从不出现，但阿尔凯总会带来些东西，魔药，金币，信封，雕鸮的每一次展翅都带来远方的问候。
他们再次相见是在十年之后，魔法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种种痕迹，他知道，他的容貌已经不复以往，但他也已经不需要用那种极具伪装性的外表才能得到什么了，他有了更多的方法，也有了更大的目标。
甚至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好久不见。汤米。”
里德尔确信，他现在的容貌与之前天差地别，容貌，打扮，甚至是声音和气质，都不相同，阿尔凯并不在身侧，但只一眼，走进酒吧的男人就找准了他，在他面前坐下，笑着打招呼。
时间也在艾尔身上留下了痕迹，他长得更高，五官更立体，气质也更沉稳内敛，和那些混迹于社交场合的老头们打交道将他磋磨的不轻，看起来至少不像是个鲁莽的狮子了。
“我说过别那么叫我。”
他其实并不真的在意如何被称呼，只是依然对艾尔能一眼认出他感到意外，却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如果他认不出，还有谁能认得出呢，这是艾尔，克拉科家最优秀的那个，也会是他身边最优秀的那个。
他毫不怀疑。
“有什么计划吗。”
艾尔这样问他。
里德尔，不，这个时候已经拥有了新名字的伏地魔没什么犹豫。
“去一趟霍格沃茨，我想找点东西。”
艾尔并不意外，只是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那就走吧。阿尔凯带给你的信我不知道你看没看，又看了多少，总之。霍格沃茨换了新校长，是我们的‘老朋友’，邓布利多。”
这不是个好消息。
在伏地魔踏入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就知道结果，但据理力争之下那位老校长也只是保持着微笑，一次又一次的推脱，委婉的换着词来说明各种理由。
谈话不欢而散，邓布利多亲自将伏地魔送出大门，看到门口还站着人的时候他才稍显意外，但艾尔只瞥了他一眼，随之就收回视线，默不作声的放下胳膊，迈开腿，跟着伏地魔离开了学校。
“东西藏好了。”
“嗯。”
“你有什么计划吗。”
站在校门口的时候艾尔问他。伏地魔在思考，艾尔却已经自说自话的接下去。
“如果你没什么事情要忙，那我有些人想带给你见见。”
没有回应，伏地魔看过去，才意识到艾尔并没有在看他，他在看着天空掠过的鸟。
没人知道他的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
即使是伏地魔也不会知道。
但他接受了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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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
阿尔凯和克拉科一样，是我从隔壁借用过来的名字，阿尔凯是掌管生死轮回、葬礼和墓地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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