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山并不高，也不险，并不适合作为藏身之所。
不过乱世里，最不缺的就是山贼。
所以这鱼山里据说也啸聚着二三百人。
路远没把这些山贼当回事，因为他们还打着蒙古兵的旗号。
山贼们一般只是欺负欺负过往客商。
或者胆子大些的，会到周边村镇干一干杀富济贫的壮举。
胆大包天的，可能会对落单的溃兵下手，因为羡慕对方手里的制式兵刃。
至于招惹数百人的朝廷官军，无论是明军，还是大顺军，都不可能发生。
更何况是一群凶神恶煞般的蒙古骑兵。
达斡克一通呜哩哇啦，范大龙在旁边煞有介事地做着通译，山脚下樊家村最大的乡绅樊三泰老爷子算是明白了，这是一支蒙八旗，打算去济宁，协助知州朱光镇守城池的，路过此地，打算歇脚几日。
樊老爷子派人把这个消息通知了东阿县令张抚臣。
张大人很快带着属吏也赶来了。
张抚臣原来就是大明东阿县令，大顺军打来的时候，他弃官回乡，坚决不做闯逆的官。
李自成败于山海关后，山东的大顺军也随之西撤。乡绅们又请他出来主持东阿局面。
不过，还没等到大明的官员，满清的招抚人员先来了。
张抚臣本意再度辞官，不过乡绅们都极力挽留，极言东阿百姓之苦，历数抚臣治政之能，无奈之下，他只得和一些乡绅及原来属吏尽力维持着东阿的安宁。
今日听说数百人的蒙古骑兵到了东阿，他急忙带着众人赶来，生怕招待不周，引来百姓遭殃。
樊三泰在宅院中摆了酒席，款待剽悍的蒙古将官。
蒙古骑兵临时搭建的营地内也派人送去了酒菜。
让他没想到的是，蒙军中还有几个汉人，他们自称因仰慕蒙古人的骁勇，所以加入其中，自成一队。
领头的两人都很年轻，一个比较善谈，另一个则很沉默，但二人有个共同特点，就是左臂一直低垂。
张抚臣和樊三泰也未询问太多，只是殷勤地向来客敬酒。
为首的两名蒙古将领明显是嫌他们的酒不够烈，招呼手下拿来几个水囊，反请张樊等人喝自己带的酒。
一杯下肚，东阿县的诸人咳嗽声一片！
达斡克和苏玛什哈哈大笑。
张抚臣和樊三泰借口酒量不支，对于这上好的美酒也未再饮，同时，他们也用眼神止住了几个馋酒不已的随从。
一直沉默的少年不由皱了下眉！
樊三泰对着范大龙，请他把自己的话同时翻译给两名蒙古将领：
“众位将军的佳酿果然胜过这穷乡僻野的劣酒许多。
如今老朽已不胜酒量，敢情众位将军可愿喝几杯茗茶，解解酒气。
这茶却是老朽高价自杭州购得，平素非是贵客，也不舍得拿出来的。”
达斡克和苏玛什还在听范大龙翻译，那个和善的年轻汉将已经朗声道谢。
一会儿，香茶入席，沉默的少年起身去解手，走前还和同伴低语了两句。
又过了两炷香的功夫，达斡克和苏玛什忽觉腹中剧痛，匆忙起身去茅厕。
而后，两名汉族将领和两名通译也纷纷大呼腹痛不已。
此时，临时驻地内的蒙古兵也已乱做一团，纷纷呼号着四处寻个场所大恭！
张抚臣和樊三泰初时也做腹痛状，还询问是否那奇烈无比的酒有何古怪，与某种菜肴习性相冲，导致了如此情状。
见众人个个一头虚汗，完全无力回答，二人突然站直了身子，大笑不止。
和善的少年捂着肚子，颤声问道：
“尔等为何加害？难道不怕我大清铁骑踏平你这东阿，灭你全族？！”
“呸！大清铁骑？不过是一群蛮夷而已！”
樊三泰颤抖着胡须，大声回道：
“尔等不过我大明治下茹毛饮血之野人。
数十年来，屡屡入侵我中原，劫掠百姓何止百万！
恨天朝倾颓，奸佞与宵小横行，终致尔等与那闯逆坐大如今。
小贼妄言满清铁骑，你可还记得自己祖宗是谁？
这些蒙元，杀戮我汉家男儿的时候，你等不觉得羞愧？”
这时，樊家一手执长棍的家丁进了院子，大声禀报：
“县令大人，家主，寨子里的人再过一刻就要进村了。”
“好，好！再过片刻，看是你等踏平我东阿，还是我大明男儿以尔等之血祭奠先帝之灵，佑我大明中兴！”
张抚臣慷慨激昂地喝道，哪里还有初见时的唯唯诺诺！
那蹲着的和善少年忽然笑了，站起身，冲着众人道：
“既如此，那就莫怪我等不客气了！”
说罢，他掏出一根爆竹样物件，拉动细绳，一股红烟冲天而起！
“动手！”
那沉默少年也长身而起，哪里还有腹痛的样子！
此时院内只不过数名樊府家丁和张县令带来的几个衙役，更多人都在那数百蒙古兵营内。
几息之间，被两名少年和两个通译全数拿下！
蒙古兵营内，那几百四处呼号的人中，两名少年所带的汉人看到红烟，都迅速直起身，扑向樊府家丁和东阿县的衙役，
众人并不伤人，但那些家丁衙役几乎是眨眼之间，都被击倒在地。
和善少年看了眼进来禀报营中情况的士卒，笑着对樊、张二人道：
“樊老伯、张大人，现在尔等还要拿我们祭灵吗？
似尔等这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与大清铁骑相抗？
我念老伯年迈，适才又款待一桌酒席，如老伯此刻能挥剑斩了这阳奉阴违的张县令，可饶尔全家性命。”
樊三泰长叹：
“天欲亡我大明啊！”
他转向张抚臣：
“张大人，情势之下，得罪了！”
说罢，伸手去接范大龙递过的一柄剑。
“贼子，看剑！”
接过长剑的樊三泰忽然转向路远，狠狠地一剑刺去！
“铛”地一声，长剑已被沉默少年挥剑挡开，樊三泰握不住，长剑脱手而飞。
和善少年也不生气，又转向张抚臣，笑道：
“张大人，适才是否有些心灰意冷了？
如果樊老伯的剑真的刺向你，你还相信这大明有救吗？
既然他不杀你，那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杀了他，我可以不究你加害之罪。”
说罢，示意范大虎把手中剑递给张抚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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