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芳殿
邱姑姑端着热乎的汤药进了东屋，瞧见二阿哥在桌边捧着书读，赶忙道：“二阿哥，奴婢给您熬的药来了，你别再学了，让皇后娘娘知道又该担心了。”
永琏抬头说：“邱嬷嬷，我看一会儿不要紧的，你千万不要告诉皇额娘。”
邱姑姑叹了口气：“二阿哥，就算奴婢不禀报给皇后，可你的身子吃不消，到时候还是会穿帮的。”
永琏抿了抿小嘴，心里也对这话产生了认同，他把书放下，朝邱姑姑点点头道：“那我不看了。”
“这才对嘛，书什么时候都能看，等阿哥你养好身子再看也不迟。”
邱姑姑面带笑意，把碗轻轻往他面前一放：“药是刚熬出来的，阿哥吹吹再喝。”
永琏看着黑乎乎的苦药汁，眉心微微皱起，张口吹去碗上的热气，然后缓缓喝下去。
——咕嘟咕嘟
邱姑姑试探地问道：“阿哥感觉如何？”
永琏砸了砸嘴道：“还成，不过味道跟以前的不太一样。”
邱姑姑解释道：“那是因为太医又斟酌换了药方，阿哥若是吃起来感觉好，那奴婢以后都按这个来煎药。”
永琏对这方面不是很懂，于是点头道：“那就拜托嬷嬷了。”
邱姑姑福了福身，端起药碗告退：“奴婢不打扰二阿哥休息，先下去了。”
“嬷嬷慢走。”
等邱姑姑走后，永琏又想拿起书继续看，可是想到邱姑姑方才的话，以及皇后担心的眼神，他只能把书放下，回到榻上小憩。
“太医，永琏的身子如何？病症缓和了吗？”
皇后对着眼前的刘太医问话，只见他拱手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二阿哥遵从医嘱、静心调养，已经有所成效。”
皇后听了这话自然欣喜，她接着问道：“那他的病能否痊愈？”
刘太医顿了顿，摇头道：“恕微臣无能，目前还未找到治愈哮症的良方。”
“哮症就这么难根治…”
皇后的面上难掩失落，她沉默良久后吩咐道：“本宫知道了，你去禀报给皇上吧。”
“是。”
刘太医弯腰退下。
紫玉瞧见皇后这般落寞，开口安慰道：“娘娘放心，二阿哥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否极泰来。”
皇后叹了口气，吩咐道：“随本宫去宝华殿吧，本宫要为永琏祈福祝祷。”
“是。”
紫玉点了点头，出去安排辇轿，半个时辰后，皇后一行到了宝华殿门口。
她由着紫玉扶下轿，抬眸便看见一旁的辇轿有几个太监靠着歇脚。
皇后疑惑道：“这是谁的轿子？”
紫玉闻言过去问：“你们主子是谁？”
太监们这才注意到皇后来了，他们匆匆起身，跪下磕头：“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太监头子说：“奴才是替舒嫔娘娘抬轿的小德子。”
紫玉回头把话告诉皇后，皇后颔首道：“舒嫔一向喜好佛理，她来这儿也不稀奇，咱们进去吧。”
“是，娘娘小心脚下。”
宝华殿坐北朝南，面阔三间，前院宽阔平坦，四根汉白玉柱鼎立相对，十分庄重辉煌。
皇后步入明间，一座四方铜镀金大龛映入眼帘，她往内走去，看见舒嫔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眼眸微阖，似乎在无声祷告。
舒嫔的宫女书意看见皇后来了，立刻蹲下身行礼，然后小声提示舒嫔。
“主儿，皇后娘娘来了。”
舒嫔这才睁开双眸，侧头与皇后对视：“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点了点头，问道：“免礼，你是为了谁来祈福的？”
舒嫔瞥了眼案桌上的明灯，开口解释：“嫔妾是为了皇上而来，皇上日夜操劳，太后特意让嫔妾到宝华殿为皇上点灯祝祷，敢问皇后娘娘是为了谁来的？”
——比起皇上，舒嫔看起来更听太后的话。
皇后挑了挑眉，缓缓走到她身旁的蒲团跪下：“本宫是为永琏而来。”
她摘下手上的护甲递给紫玉，闭眸轻念：“愿佛祖保佑永琏，无病无灾、常乐常安，假如上天非要将苦难加诸于永琏身上，信女愿意代他受过，哪怕折寿十年。”
话毕，她叩了三个头以示敬意，舒嫔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感叹皇后对二阿哥的母爱。
可惜天不遂人意，在一个暴风雨交加的夜晚，永琏突发哮喘，止步于乾隆三年。
乍听此消息，皇后悲痛欲绝，抱着永琏的身体死都不肯松手，让一旁等着给永琏收殓的宫人无可奈何。
“皇后娘娘节哀…”
宫人们跪地哭泣，其中掺杂着几分真心假意，叫人琢磨不清。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高呼，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踏门而入，当他看见地上痛哭的皇后，以及她怀中的小身子，脚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弘历眸露泪光，慢慢走过去，轻喊了声：“绾容…”
皇后这才注意到他来了，整个人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拽着他的袖子道：“皇上，快，快请御医来！永琏他病了！”
弘历为难地皱起眉头，他回头示意李玉出去，李玉立刻招呼着宫人们退到屋外。
——吱呀
门被人轻轻关上，隔开了汹汹的雨声，也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弘历蹲下身子，揽住皇后安慰：“绾容，朕知道你很难过，可永琏…永琏他已经不在了。”
其实他的心里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可眼看皇后执迷不悟，弘历只能下狠心戳破它。
皇后摇摇头道：“不，不会的，永琏不会离开我的…”
她用脸颊贴着永琏的额头，嘴里轻哄道：“永琏乖啊，额娘在这儿呢，只要你乖乖吃药，就能快快好起来，等你好了，就能像你皇阿玛一样读书习武了，你不是最喜欢以皇阿玛为榜样，希望他看到你的用功了吗？”
弘历听了越发于心不忍，他眼眶微湿，温柔地安抚道：“是啊，永琏最乖了，皇阿玛都看在眼里，等你学有所成，由你亲手去取正大光明匾后的圣旨，继任皇阿玛的江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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