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刚看着下方郝胜伟。
风颠点点头，“他说得对。”
岳刚问道：“为什么？”
风颠道：“因为炼气士发展快，武夫相对落后。”
“道法昌盛，炼丹、炼器、符箓等技业发展太快，而武道相对底蕴不足。”
“当然，武道也有优于气道的地方，或者说，被逼出来优越的地方。”
“一是境界好突破，武夫不用打厚根基，法力一到就能突破。”
“二是不容易死，武夫锤炼体魄，比炼气士更容易修成种种战体。”
速成加不死，听起来像是炮灰沙包，武夫这也太凄惨了……
岳刚听得心里直摇头，带着一些不甘道：“武夫为什么不用打厚根基？”
风颠盯着岳刚看了一会儿，直看得后者发毛，这才笑了笑，道：
“原来你是压着不突破到七境……九境以下，如果武夫要像炼气士一样打根基，何不去转修炼气士？”
“我看你最大的问题，不在于武道技艺如何，而是没有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武夫……我问你，开创武道的第一位武夫，他在看见炼气士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岳刚沉默了。
第一位武夫，看到炼气士在想什么？
他在想，武夫并不比炼气士差？
在想，武道并不比气道差？
不……不能这样想，第一位武夫，他当时，或许并不知道自己在开创武道，开创一条与气道齐名的大道。
他以为自己依然是一位炼气士。
那么一个炼气士，在看到其他炼气士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岳刚明白了。
他开口道：“第一位武夫，在看到其他炼气士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怎么杀掉他们，怎么用武道杀掉他们。”
风颠笑了。
就是这么简单，第一位武夫开辟武道的初衷，就是要以此杀掉其余炼气士。
国家研究新科技，是为了吞并其他国家。商人研发新产品，是为了挤死同行。
“武夫的气海是用来针对炼气士的识海，气机和神意势气是为了针对炼气士操纵灵气，真气是为了针对炼气士的法力护罩，而神，是为了针对炼气士的内天地。”
“武夫，就是为了杀炼气士而生！”
风颠一席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下方人表现各异。
贾千秋像炸毛的猫一样汗毛陡立，眼中闪过厉色。
她是剑修，号称炼气士中杀伐第一，是王冠上的璀璨明珠，听到风颠所言，就好像是君王听说臣子反叛，本能感受到愤怒和不安。
计无忧默默将风颠的话记在心里，说不好下一世勘破胎中之谜，发现自己已经走上武道，这些都能用得上。
技多不压身。
曹载酒则是打个哈欠，他是炼气士，又不练武，只当听个乐子。
当然，以他的实力，自然也是每个字记得清楚，只是不会去细想罢了。
郝胜伟则是后知后觉，原来此人生前竟是一位强大武夫么……
他在宗门没有听过这般直白的说法，毕竟是为了求大道，何况武夫现在不强，万一有哪个头脑发热，跑去杀同境炼气士……
但相近的意思却是有的。
岳刚比其余人反应更大，因为他受过煞童子的教导，本身也对此有些体悟，如今终于被风颠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原来如此。
武夫的一切手段，都是为了更好杀炼气士。
风颠看到岳刚已经明白，呵呵一笑，道：
“你现在明白，武夫为什么没有打厚根基一说。”
“武夫是为杀炼气士而创，是追赶的一方，如果破境比炼气士还慢，谈什么杀炼气士？”
“更何况在今古，九境以下，已经落后炼气士许多，只能选择用境界压人。”
“而修炼战体，也是为了不被炼气士突然杀死。”
若他还有肉身，说不得要探寻一番武道的出路，可现在他只是个鬼修，武道彻底断绝，自然不会去白费功夫。
岳刚点头道：“岳某受教，但不知能否跟在道友身前学习武道？”
煞童子只教他一晚，有很多地方凭他自己琢磨，很有可能走入歧途。
既然风颠精于武道，那么这个机会就不能错过。
风颠沉吟片刻，七情玄咒和七情魔咒的异变，他尚未探查出来，让岳刚跟着也好。
一念及此，他开口道：
“好，我们正好要去前方的云雾山庄，拜访云中公和雾明子两位前辈，我们在那里小住两天，然后再各自分别。”
贾千秋在一旁并没有什么异议，这也是她的意见。
云雾山庄设有聚灵阵，是修炼的好地方，还设有交易坊市，她正好需要一些材料，将飞剑再加强一番。
贾千秋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嘀咕，害怕在闯洞府时，风颠突然翻脸。
岳刚自然也是毫不犹豫答应，几天时间或许短，但他也只是刚刚踏入真正的武道，问题并不多。
再说，他的天资也不算差，体魄的灵性更是远超常人。
待元年归来后，一行人架起遁光飞走。
…………
路上，风颠并未停止修炼，虽然不便抽取十里内的灵气，但小心控制下，单独祭炼一道符箓，却不会引起什么异象。
这般速度极慢，但水滴石穿积少成多，风颠也不会放弃。
贾千秋同样在修炼。
她的修炼不同寻常，身后显化金光人影，正是虚神。
一百零八口飞剑在虚神操纵下，一个个飞出，在群山万壑间飞舞。
遇山开山，遇河破河，自动找出埋藏的金行宝物，剑身往上一贴，虚神一掐诀，宝物就被挪移到贾千秋身旁。
有些被贾千秋祭炼到飞剑中，有些却被她炼入体内，显然也是修炼的金行功法。
这般表现，一众人自然是心生羡慕，但在看到另一位时，却又是惊慕交加，说不出话来。
只见岳刚依旧三头六臂形态，三颗头颅上，嘴都咧到极限，脸上只见一个黑黢黢的大洞。
六条手臂挥舞间，六个蒲扇大手掌疯狂乱抓，法力运使其上，磅礴大势推出，将周围山脉掰下一块块百丈大小。
不论其中是有树木、岩石、河流乃至野兽，在被他大手一握时，都急速缩小。
手臂一刻不停，抓着往口中送去，等到嘴边时，已经可以容纳，被一口吞下。
这般一丝时间都不浪费，体魄以肉眼可见速度增强。
看呆一众人。
风颠见状，也只是偶尔出手，从岳刚手下救出一只小妖，扔回山脉。
野兽没有灵智，风颠不会管，妖兽已经开灵智，风颠不会放任它们在眼前被吃。
不消片刻，岳刚身上轰鸣一声，法力狂涨，气血膨胀，已然是破入七境。
有先前的铺垫，众人倒并不觉得如何惊讶。
多少是有些麻木。
岳刚暂停吞噬，伸出手放在眼前，看着掌心一个小小气旋。
“风道友，难道这就是真气？”
岳刚问道。
风颠点点头，一手修炼不停，另一只手点出，一道细小剑气向岳刚手中气旋刺去。
岳刚清晰看到，就在剑气快要到达手心时，气旋陡然变大，从中分出一道真气，与剑气对撞，双双湮灭。
风颠见岳刚一脸惊奇，解释道：“这就是真气反击，等你将真气祭炼到全身，炼气士就很难偷袭你。”
“与真气反击相对的是炼气士的法力护罩，圆融如意，相对来说防御更强。”
“当然，真气克制法力护罩，因此武夫近战还是可以打破法力护罩。”
岳刚五指握握，气旋依旧在掌心，他思索风颠的话，片刻后开口道：
“真气为什么克制法力护罩？”
风颠笑了笑，“没有为什么，就是这样规定的。”
岳刚抬头，“谁规定的？”
风颠指指天上，“天道规定的。”
“上古体修，怎么都修不出真气，这是天道规定。”
“道随世移后，中古武夫，七境自发修出真气，这也是天道规定。”
“体修修不出真气，但有气贯周身开发人体宝藏，中古七境武夫才能修出真气，今古就开创气海，提前催生真气。”
“在天道面前，没有人是天才，都是废材，都在努力打破天道给的种种限制。”
“我辈修行者，就是在和天道作斗争。”
风颠平静说出这些话，他现在做的，也可以说是和天道作斗争，挑战施加给鬼修的种种限制。
目前他身上有一个成功之处，就是开辟十二个窍穴。
当然，那不是他的功劳，是太易虚象诀的作用。
在场众人也都沉默下来。
修行者和普通人一样……会怨天尤人，也会努力挣脱身上枷锁。
岳刚若有所思，再度开始吞噬周围山脉。
…………
众人的飞遁速度都不慢，一日后就赶到云雾山庄地界。
云雾山庄如其名，天地间充斥着白云灰雾，掺杂在一起，给眼前一切染成浓重色彩。
风颠等人站在交界处，向后一看，晴朗清晰，向前一看，阴郁模糊。
一线截开天地，绵延看不到尽头。
“这是阵法。”
贾千秋开口，眉头微皱，“云中公和雾明子，平日里绝不会把阵法尽数开启，难道是云雾山庄出了什么事？”
风颠翻手，掌心一道五彩光柱浮现，极细小且虚幻。
心念一动，五彩光柱化作五色彩光飞入云雾中。
片刻后，风颠开口：“斗法气息并不浓重，不是那两位前辈在和人动手，没有危险。”
如果这两位和人动手，那景象一定是天崩地裂。
跟在风颠等人后面，同样要往云雾山庄去的妖兽也不少，见到风颠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一个个也不敢来偷袭，径直往云雾中飞去。
片刻后，云雾中传出一声声惨叫。
众人都看向风颠，不是说没有危险吗？
风颠神态自若，“阵法中有些九境云傀雾傀，阻拦闯入的人，它们体内有一件东西，拿到就能在这阵法中畅通无阻。”
众人恍然，原来是那两位前辈，以此来甄选进入的人。
贾千秋道：“云中公和雾明子都是仁善之人，他们这样做，必然是觉得只有拥有击杀九境的实力，才足以应付云雾山庄的局势。”
“云雾山庄，或许真的出了什么变故。”
话是这样说，众人反倒松口气，在场人，除计无忧以外，都拥有击杀九境的实力。
也就在这片刻功夫，一头头伤势或重或轻的妖兽飞出来，各个显化真身，警惕看着周围，催动气血飞快愈合伤势。
风颠笑道：“看来这二位还真没有杀人之心，我们进去吧。”
众人架起遁光飞入云雾之中。
云雾翻腾一阵，又恢复平静。
…………
云雾中。
风颠一众刚刚落地，便感受到此地的不同。
阵法作用下，此地云雾灵气占据大半，只有这两种灵气的法术可以顺利放出。
其余灵气若要动用，就需要耗费更多法力。
风颠估算片刻，发觉这种压制，比自己的九水漫地阵全力发动还是差不少，毕竟自己的阵法，乃是用九种不凡的真水布成。
面对这种情况，众人也都纷纷使用手段，将这种压制破去。
贾千秋指尖在体外一点，一口金虹剑飞至身后，剑尖上指，冲霄剑意昂扬向上，敌住阵法压制，营造一方无碍动用灵气的空间。
计无忧藏身在她腰间悬挂的百阴遮天伞中。
曹载酒放出银白法力护罩，又催动新炼制的一件三阶月金轮，两相叠加将自己护住。
两个武夫，郝胜伟和岳刚都是刚进阵法，体内真气便自然激发出来，将阵法压制推开。
这让岳刚有些怅然若失，他刚刚领悟神意势气不久，好不容易学会用势来抵挡炼气士的压制。
没想到转眼就已炼出真气，可以自发抵挡。
但这也让岳刚对“武夫为杀炼气士而生”，感悟更加深刻，武夫不是为了在某个境界，能够对炼气士形成优势。
他们追求的是，从始至终将炼气士压到死。
至于风颠，则更加简单，头顶九水漫地旗旗面一展，九水漫地阵放出，将风颠、元年、火猴和煞尸护住。
他并没有将阵法扩大，护住其他人的意思，因为这同样也是一种压制，只不过把云雾灵气换成水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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