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暑假了，白真和白双整天待在家里，完成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和白斌布置的课外习题，郑建强和白文单独相处的机会就少了。
其实原来他俩单独相处的机会也不多，白伟志一直在家，陈丽梅经常捣乱，郑建强也只有在每天下班的时候早回来那么一会儿。
面对白文，郑建强总是口拙舌笨，两人往往共同做完一顿饭，也说不了几句话，说的也仅仅是关于做饭的话题。
“碱面放多少？”
“酱油先倒还是后倒？”
诸如此类。
白文并不讨厌郑建强，她知道周密对白斌的重要性，而郑建强是周密的小舅子，况且郑建强确实不惹人讨厌，说话做事总是恰到好处，尽管有时显得有些故意讨好白家的感觉。
但白文不愿意和他主动说话，她找不到两人的共同话题，他们各自的脑回路像两个永远不会交叉的圆。
比如说，想到春天，白文会想到冰雪消融，万物复苏；而郑建强只会想到，可以开工了，什么土层好挖，什么土层不好挖。
不管怎么说，两人相处得还算融洽，郑建强做饭，像一个主刀的大夫；白文打下手，像一个递工具的护士。
白真和白双写作业写到快中午的时候，有些累了，就跑到厨房看郑建强做饭，他俩特别关心郑建强将要给他们做什么好吃的。
有一次白双对郑建强说：“你要是我们家的人该多好呀，我们就能一直吃到你做的饭了。”
童言无忌，听者有心，郑建强嘿嘿一笑，一张黑脸泛出了红色；白文低下了头，一张白脸也是通红。
白文本想用在夜总会挣到的钱把白斌借的那两万高利贷先还了，毕竟那是因为自己借的，月月还利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被袁国生老婆的娘家人讹得一分没有，现在郑建强天天在她面前献殷勤，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这天中午，两人做饭时，白文说：“郑哥，我想麻烦你点事。”
“什么事你说？”
终于被女神差遣，郑建强简直有点受宠若惊，正在切菜的他，立即停止了切菜，转头望着白文。
白文抿抿嘴唇，迟疑了一下，说：“我想问你借点钱。”
“借多少？”
“两万。”
“这么多？”郑建强咂了一下嘴，“你用钱干什么？”
“有点急用，你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没有没有，”郑建强连忙说，“我身上没有这么多，吃完饭我就去市里取，下午给你。”
“那谢谢你了郑哥。”
“不用谢！”
“不过，”白文吞吞吐吐地说，“我一时半会儿怕是给你还不上。”
“没关系，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个用钱的地方，你不着急还，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
“那行，还有，”白文又提出了要求，“这事不能告诉白斌，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郑建强一怔，旋即嘿嘿笑道：“行，我知道了，不告诉他，不让任何人知道。”
也许在他认为，这是他和白文之间的私密，充分说明了两人的关系不同寻常。
吃饭的时候，郑建强囫囵吞枣地吃了几口饭就放下碗筷，说是工地上要忙，风风火火地走了。
下午白斌卖菜走后，郑建强回到院子里，把白文叫到白武的房间。
“给你，两万！”郑建强两手分别从左右裤兜里各掏出一捆未拆封的钱，啪地合在一起，递向白文，“两万够不？不够我再去取！”
“够了，谢谢你。”
白文接过钱，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望着这两摞泛着光亮的印花纸，耳畔忽然回响起小时候听过的一首歌：
是谁制造了钞票
你在世上称霸道
有人为你卖儿卖女
有人为你去坐牢
有人为你愁眉苦脸
有人为你哈哈笑
姑娘为你走错了路
小伙子为你受改造
钱呐，你这杀人不见血的刀
是啊，你厉害，他厉害，可是谁都没有钱厉害，钱才是这个世界上的王，是芸芸众生的统治者，所有的人都是钱的奴隶。
父亲是，自己是，白斌也是，那些债主们更是，哪个不是为了钱在疲于奔命？
郑建强帮助自己的女神解了燃眉之急，颇感荣幸，搓着手说：“不用谢，这也没多大点事。”
白文望着笑容可掬的郑建强，吞咽了口口水，问：“郑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郑建强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脸由黑转红。
半晌，他点点头：“是。”
“哦，那我知道了。”
白文点点头，把钱揣进衣服里，匆匆出了屋。
郑建强还在那里僵着，他揣摩不透白文那句“那我知道了”的意思，是拒绝，还是接受？
白文自回来以后就郁郁寡欢，基本不主动说话，今天晚上吃饭时，她难得地露出了笑容，也主动参与白斌和郑建强的话题，还陪他俩喝了两杯酒，这让郑建强十分高兴，下午的那个问题，似乎有了答案。
吃完饭，郑建强回屋休息去了，白文把白斌叫到厨房，将那借来的两万元钱递给白斌。
“先把高利贷还了，省得每月付利息。”
白斌定定着望着白文手里的钱，又定定地望着白文，迟迟不接钱，仿佛那钱是块烫手的山芋似的。
“拿着啊！”白文把钱又往前递了递。
“姐，”白斌终于开口说话了，“你哪来的钱？”
“我上班挣的呀。”
“你出去两个月就能挣两万？”白斌觉得不可思议，不安地望着白文，“我记得你回来那天说，城里不好混，你这混得也太好了吧？你干什么工作能挣这么多的钱？”
“你别管，赶快把高利贷还了，你也能轻松点。”
“姐，我不能不管啊，你这钱不会又是不合法的吧？”白斌猜测姐姐肯定是去羊绒衫厂找到了工作，又故技重施，偷卖了人家的的羊绒纱，“咱穷点，紧点，都不怕，平安最重要。”
“我知道，你放心，这钱很干净，你快拿着吧。”
白斌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接过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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