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人们看到这些缺棱掉角的菜后，又失望地离开。
当然也有人不嫌弃，这些菜虽然不完整，但修整得齐齐整整，又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鲜艳的光泽，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关键是便宜。
几毛钱就能吃一顿饭。
要知道，那年月，种大棚的人不多。
在农村的蔬菜还没有大批量地倾入市场之前，在这青黄不接的季节，新鲜蔬菜的价格是很贵的。
便宜蔬菜只在夏天和秋天有，冬春两季，蔬菜都很贵，镇上的大部分人都吃酸菜。
猪肉烩酸菜，酸菜焖面，酸菜汤……
白家因为突遭大难，从顶峰一下子落到谷底，还没做好做穷人的准备，就已经成了穷人。
今年他家没腌酸菜，所以只能吃新鲜蔬菜。
当然只能吃最便宜的大白菜、小白菜和圆菜这些。
快到中午的时候，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白斌的摊子前就慢慢地聚集起好多人。
“给我二斤黄瓜！”
“我要三斤茄子！”
……
白斌忙得不可开交。
很快，所有的蔬菜都卖完了。
摊子干净了，箱子空了。
没买上的就悻悻而归。
有的问：“你明天什么时候出来？”
白斌说：“明天我一早就出来！”
终于，人们都走完了。
白斌坐在摊子前，半天反应不过来。
生意太火爆，连他自己都有点懵，像做梦。
这就完了？
他原本计划着上午卖不完，下午接着卖，没想到一会儿工夫就卖得一干二净。
他没敢当时就数钱，但觉得两个裤兜都鼓鼓的。
白斌把编织袋和空箱子收拾好，驮在自行车上往家走。
走到半路，看看四下无人，白斌实在忍不住，将钱掏出来数了一遍。
一块，两块，七块，十七块……
竟然有40多块钱！
今天的菜种类多，价格不一。
在那时那地，任何蔬菜都比大白菜贵好几倍，尽管白斌卖得很便宜。
这可是纯利润，没有任何成本的。
当然，他付出的那些辛苦除外。
白斌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把钱装好，意气风发地往家走。
一路上他在计算着，上午40，下午40，一天就是80，一个月就是2400，一年就是将近三万！
在此之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一个无意的想法，竟让他收获如此之丰。
人生真的很奇妙，奇妙得毫无道理可讲。
下午白斌没去菜市场，在家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
他要养好精神，晚上大干一场。
为了犒劳自己，白斌去肉店称了二斤猪骨头。
猪骨头刚炖好，弟弟妹妹正好放学回来。
看到猪骨头，白真和白双都很高兴，没开始吃就馋得直流口水。
其实最馋的是白斌。
自从父母出事后，他就没碰过肉。
以前家里也曾偶尔改善生活，买来肉吃，可总是狼多肉少，轮不到自己。
全家人也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今天终于可以吃到肉了。
但白斌并没急着吃。
他用脸盆接了些温水，端到父亲的床头。
“爸，洗洗手，好啃骨头。”
自从白伟志瘫痪后，每天早晚都是白斌伺候他洗手洗脸的。
“算了吧。”白伟志懒得洗，“我这手也不脏。”
“还是洗洗吧，有细菌。”
白伟志伸手进盆里，洗了手。
白斌盛了一碗米饭，上面搁了两块骨头，放在父亲面前的小桌板上。
“爸，只给你两块骨头，太油腻，不好消化。”
白伟志拿起一块骨头，放在嘴里撕了一口。
“炖得太烂了，没嚼头。”
“嗯，但是对胃好。”
等白斌忙乱完，坐在餐桌前时，盘子里就只剩下一块骨头了。
全家人都馋得久了，吃得都狼吞虎咽。
况且，二斤猪骨头，除去骨头，着实也没有多少肉。
白斌正在犹豫自己吃不吃这最后的一块骨头时，一抬头，看到白双举着筷子，瞄准了那块骨头。
他也有些犹豫，眼巴巴地望着白斌，又望了望骨头。
“你吃吧！”
白斌夹起那块骨头，放进白双的碗里。
自己夹了一口菜，拌着米饭，大口吃起来。
吃完饭，白斌连锅碗也没顾上洗，就骑着自行车直奔市里。
到了菜市场，刚到八点。
菜市场却很冷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热火朝天地卸菜场面。
几个老板聚在一起聊着天。
几个卸菜工人蹲在地上抽着烟。
白斌看到了周老板，便走过去。
“周老板好！”
“你是来捡菜的吧？”周老板看了看白斌手里的编织袋，“还得一会儿，现在街上禁行刚放开，司机才往这边走，怎么也得半小时。”
白斌哦了一声，看到几个老板都抽烟，心中一动，转身跑出菜市场。
找到一家小卖店。
“老板，红塔山多少钱？”
白斌对烟不熟悉，只记得父亲以前抽这个烟。
自从出了车祸以后，父就把烟戒了。
“七块。”
白斌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买一盒烟，竟然顶得上卸一车菜。
但他狠了狠心，还是买了一盒。
跑回菜市场，拆开烟盒，先给几个老板每人发了一支。
“不是吧！”周老板惊讶地叫道，“你这么小就学会抽烟了？”
“没有没有，”白斌解释，“是买来给几位老板抽的。”
白斌又过去给那几个工人每人发了一支。
“好烟哇，红塔山！”
“谢谢你了小后生，我还没抽过这烟呢！”
“来，点上！”
……
还剩下半盒烟，白斌就连盒子一起送给了周老板。
“我不抽烟，你们留下抽吧。”
周老板高兴地接过烟，端详着烟盒对大家说：“烟好赖先不说，这娃娃的人情味儿就很难得。”
“是啊是啊，”杨老板附和道，是个好娃娃，那天拿了我一点破菜叶，还帮我干了半天活。”
瞟了一眼那几个工人，“比那些人好用多了。”
离开学校后，白斌已经很久没听到表扬了，一时有些难为情，站在那里直挠头。
周老板给每人发了一支红塔山，把剩下的装进衣兜里。
“以后这娃娃来捡菜，就随便让他捡吧。”
“这算个什么事？”几个老板满口答应，“给谁不是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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