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子容貌艳丽，偏她黛眉浅描，气质柔和，让那副无可挑剔的五官褪去攻击性，令她整个人都透出种引人靠近的亲和力。
唯独那双眼，在打破平衡的边缘无限试探。
小目觉得自己的呼吸一时都被夺走了，不仅是因为女人的惊艳，更因为她的身份。
那双绿眸，清晰的彰示着她的不同寻常。而身在卫京，即便前后曾出现过两位拥有绿瞳的女子，小目也不认为她就有大运能撞见第三个。
仍未深入房间的姑娘正在迅速回忆那些她不曾上心却又确实听过的传言。她隐约记得那第一个特例已然病势，那么剩下的那个，便只剩当今皇后了。
所以......
“就是你想的那样。”语兮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小目的神色与眼神变化，在她领会的那一瞬间，及时开了口。
突然多出的声音让小目不自觉的身子一颤，她转动有些生涩的眼眸，对上那异色的同时，忍不住又后退两步。
语兮抬手虚放了放，随即朝旁微扬，浅笑邀请道，“过来坐？我的茶艺可是获得了足够认可的。”
眼见对方不动，女子歪了歪头，索性直身开始斟茶，“虽然你猜的不错，但我今日是以卿梧朋友的身份来的。”
话音到这儿突顿了顿，似是经过一番思考，接着又耸肩放弃，“家人，兄长，甚至其他？你可以用任何关系来定义我跟他，但绝不会是你猜测的那样。”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话题涉及到舒卿梧，小目突然就没了之前的那些介意。
“你不了解我，别说这么自以为是的话。何况你说的只是你以为，你怎么知道他和你想的就是一样？”
语兮轻轻挑起眉梢，唇角的弧度忽而大了些，“那你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
小目闻言一怔，视线不由就朝旁偏了偏，“我怎么会知道他是......”
“既然你不知道，为何就认定我说的不对？”
女子扶在桌边的手轻叩两声，沉默片刻，倒没有再强逼，“他与我聊过，所以我知晓。”不等对方对此产生质疑，话音继续道，“难道他不曾将自己的想法说与你？”
小目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刚张了口，就觉出女子这话像是另有深意。她抿唇凝眉细想，那个上元之夜的一切就第一时间涌了出来。
语兮观察出小目的停滞，等了等，轻叹一声道，“所以他明明说了，你为什么不信？”
小目咬了咬唇，没有搭话，心神开始慌乱。
语兮垂眸执起一只茶盏，移步到小目跟前站定，“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他这般犹豫不决，畏手畏脚。”
虽然有一定夸张的成分，但语兮觉得卿梧即便事后知晓，也不会介意她如此撒谎的行为。
杯盏再近，心绪就没平复过的小目只听女子如引诱般的在她耳边吹气，“茶温正好，愿意跟我聊聊吗？”
......
房间里茶香四溢，对坐的两道身影却迟迟没打开话题。
语兮知道小目过往不常享受饮茶时光，怕她不习惯，也没谈什么口感，只含笑让她放开些。
面对面的状态，让语兮能更近的描摹清楚小目的轮廓。她的五官算不得极美，但胜在干净，整个人因着家境会不自觉的透出股韧性，如若好好收拾一番，想必自成一种风情。
纤细的手指磨了磨盏沿，语兮微微勾唇，看来卿梧是最早发现这块蒙尘璞玉的。
当然，这也一定不是卿梧动心的主因。
小目虽然依言坐了下来，可她对女子之后要谈什么或者自己该说什么，都完全没有概念。她有些坐立不安的双手磨蹭着茶杯，频繁啜饮，然直到杯尽，这种状态都没得到丝毫缓解。
舒卿梧是怎么与当朝皇后相识已无关紧要，而就算对方说她是以其友人身份来的，小目心底的自卑也令她镇定不下来。
“你其实，一直在等他离开。”
女子语气肯定，仿佛早已洞悉小目的心绪。
“虽然你对卿梧的了解还不够彻底，但从他的样貌举止言谈气质，你都能很轻易的判断出你们之间的差距。”
“这样的人说严重点不该被你染指，所以你不敢接受他过多的好意，会生出亏欠，会惧怕自己无力偿还。”
“可人的内心都会趋向温暖，即便是你，在尝到那种滋味儿后，也会开始贪念，并渴望更多。”
“你在这两种情绪中挣扎矛盾，加上卿梧有心的疏导分散，原本该快刀斩乱麻的局面就犹如藕断丝尚连，始终没能全面瓦解。”
“依你那么说，我也只是一时下不了决心，你凭什么断定我在等他离开？”耳听面前可算是从未谋面的女子轻而易举就道出了自己的心路历程，小目震惊之余更不愿承认，不由就反唇相讥。
语兮抬眸看了眼小目，伸手向前，示意她将茶杯让给自己。
小目得不到回应，面对女子好似不以为然的态度，眉心皱得更深。
绿眸的主人轻轻一叹，起身前倾，稳稳的将茶水满上，“因为在你看来，有了我的他，终究是要回家的。”
添茶的水声仿佛正浸润着小目的内心，她发现自己在女子面前毫无秘密，同时又直觉这说辞有哪里不对劲儿。
片刻后，“你怎么知道我曾看到你跟他在一起？”
语兮对小目的迅速反应略感意外，面上却只不动声色。
她嗅着茶香饮下半盏，再抬眸，“对于卿梧的感情，你介意的无非两点，门当户对，此情何几。”
“他的修养家教确非常人可比，但他家没有门第执念，婚事也是他自己做主。”
“至于他之后会不会移情别恋？”语兮转了转手中杯盏，“你知道什么是一眼万年吗？”
“虽然作为朋友我不能代他做决定或承诺，可他等了这么多年才遇到一个你，你觉得，他会轻易放手吗？”
问题抛出，没有人回应，似乎也无人期待答复。
直到静坐的语兮转眸瞥了眼掩合的房门，指尖叩桌声再响，“小目，你的感情如何，我不做判断。但卿梧一旦决定开始，那他一定已经把你能考虑到甚至是遗漏的问题都想好了。”
“不计后果的相信一个人，你不想试试吗？”
......
女子离开后，小目就坐在桌边没动。
最后那句实在太具诱惑，令她的心翻涌难当，甚至一度觉得那正是最好的选择。
茶杯捏得骨节酸疼，小目强制自己挣脱出来，可那种叫嚣般的对抗越压越烈。
许久之后，小目终于平复下来。她起身打算回去，刚把房门打开个缝儿，就听走廊里传来遥遥的对话声，其中一人，正是方才同她说话的皇后娘娘。
“卿梧还好吗？”
“你还打算帮到什么地步？”对话的男人似乎低低一叹，“任何情感都是当事人之间的私事，我们不该过多参与。”
“......希望我的话小目能听进去吧。”女子的声音微有低落，“我相信卿梧的眼光，可世上的眼睛太多了。”她说着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你看我们，一开始也有那么多风波。”
男人闻言轻哼一声，嗓音蓦地压低，大约是靠近了些，“我记得你当初可是很不乐意啊？”
女子好似被噎，轻咳掩饰道，“我哪有。”
“那我们好好算算？”
“算什么？这没什么好算的！诶，你放我下来！”
后面的话距离越发拉远，小目听不再清，脚步下意识跟出门外，然而只见男人抱着女子下楼的背影，一身华贵紫袍，玉冠无暇夺目。
突然就向往起那刚刚被自己压抑住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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