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犹豫，迅速的接听了起来，电话是他妈妈打过来了，一接通就听到了妈妈的哽咽声，她嗓子很沙哑，话都快说不清楚了，一直在哭。
周围的杂音也多，但大多数是哭声。
杜若挂断后，立刻给吴桐打了过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弟弟告诉他，要他马上回去，外公今天晚上突然不好了，现在整个人完全没有了反应，嘴里不断的叫着他的名字。
杜若把书扔在一边，立马站了起来对老婆说：“快换衣服，我们得回一趟外公家了？”
陆宛童有些发懵，站起来问：“怎么了吗？”然后又一头钻进了衣帽间开始换衣服。
在下楼时，杜先生告诉她：“外公可能要去世了！”一种哀伤笼罩在两个人的身上。
十点半，杜若的车子，从小区开了出去，在夜色的陪伴下向小城开了过去。路上的灯，只能看清路面，远处是漆黑一片。
高速路上车少，速度快了一些，整个路程很顺利，到家的时候刚好两个人小时。
将楼道上的大门一推开，小夫妻就发现，家里所有人都在，大家围绕着外公。
这会儿他老人家，眼神放空，嘴巴有些颤抖，下巴也是发抖，有发出一点声音，像牙牙学语的小孩，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看到杜若来了，他舅舅赶紧招手让他过去，杜若半跪在沙发旁边的地上。头伸到了外公面前，他的眼睛望着眼前的人。
他舅舅哭着，靠近老人家耳边，哭泣着说：“您外孙来了？杜若来了？爸他来了！你看看他啊！”
从晚上开始，老人家把家里所有人的名字都叨念了一遍，从儿子到女儿，再到孙子孙女还有外孙。
每叨念到一个人，就要看看那个小辈，就差杜若一个人没看到了。
整个客厅，女士们已经小声的开始抽泣了，一个个用手捂住嘴巴，咬着唇角，不想哭出声。
老人家看了看杜若，问：“你是杜若吗？是媛音的孩子吗？”媛音是杜若妈妈名字的后两个字，老一辈总是这样称呼她。
杜若点点头：“是，我是，外公我回来了？”
过了几分钟，外公笑了笑。
他侧头看了看，一直陪伴在身边，未曾说话的外婆，他的手被她紧紧签着，他回应似的，捏了捏老伴的手，伸手想摸摸她的脸，但在半空时，手就滑落了下来，后面眼睛就闭上了。
外婆拉过他滑落的手，放在自己温暖的脸上，挨着他冰凉得手，眼睛闭了几下。
凌晨一点多，客厅的人都哭了，他们不断用手擦了擦眼睛，十分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事实。
外婆眼睛很红，她让儿子去卧室，把之前准备好的寿衣拿出来。
她让大家散开，然后帮着老伴换衣服，又拿出毛巾，帮他擦了擦脸还有掌心。
外婆很细心，嘴里不断说：“你这一辈都爱干净，老是嫌弃我，我会好好帮你擦干净的！”
说完后，就做起事情来，老人家不想让别人帮忙，他不像几个女儿，哭得声音嘶哑，而是默默的在为他告白。
……
在外公火花后，埋葬在一块之前两位老人买的墓地里，买的时候，他们就商量过，以后要埋葬在一块儿，谁先去世就先住进去。
葬礼结束后，在外婆家的客厅里，一家人都安静的坐在各处，老人家发话了：“你们爸爸已经走了，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都去工作吧，不用再这里陪着我了？都把时间耗在这里干嘛？”
大家听到后，依旧没有动静，一个个都像订住了一样，也没有回话。
吴桐爸爸见大家都没有说话，想到他是家里的独子，就先开了口，他把凳子挪动到妈妈旁边。
他坐的是张小小的木凳，还是自己爸爸亲手做的。他像小时候坐在妈妈旁边一样，靠了过去，在老家人的脚边上。
但与小时候不一样的是，他长大了，坐下来比沙发座椅还高，凳子太小了。
吴桐爸爸组织了一下语言，里面有一些劝解的味道：“妈妈，要不您搬到我们家去吧，房间是现成的，现在您一个人不适合住在这里，怕您年纪大了，不方便。”
整个人客厅的人，都看着老太太，不着急离开，似乎都是在等待老太太做决定，要等她安顿好，才放心。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屋里的一群后辈：“我不去，我要留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家啊！”
整个人屋子里，挂的白色还在，屋子里的人，都穿着一身一身的黑衣服。
杜妈妈抹了抹眼睛，试探的问：“妈妈，您要是不想去哥哪里，要不就跟着我回家让我来照顾您吧！”说完后，也在期待她的回答。
老人家紧闭着眼，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一些，有些生气了，她靠在沙发上，脸上的皱褶一道一道的，像刀刻上去的，满是岁月的痕迹。
这是她来厂里后，第三次搬家，从光线不好的老街道，到楼房，再到这里，在这里已经住了十几年了，她喉咙动了几下：“我再说一次，我不搬，这是我家。”
小辈们见气氛不对，一个个不敢说话，这是长辈的事情，当然不论老人去哪里，他们都会照顾好她的。
在吴桐爸爸准备再次开口时，老人家将手边的茶缸子，拿起来，重重的放在了茶几上。杯子发出了沉闷的响声，白瓷杯里面带着茶叶的水，从杯口漫了出来，桌上一层水褐色。
老伴离开时，她没有哭，这会儿倒是哭了起来，她压抑的情绪一下释放了出来。有些像无家可归的孩子，但她明明有一个幸福的大家庭。
“你们为什么要逼我呢？我不想去你们任何一个人家里，这里才是我的家，是我跟你爸爸的家。”
书皮一样的手，抹了抹眼睛，看着墙上的全家福，那是她跟老板金婚的时候，一起拍的。那天家里的小辈都回来了，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要一起拍张照片。
照片上她与老板并排坐着，手握着手，脸上笑得很满足。
“他人虽然不在了，但万一哪一天他要是来我梦里找我呢？他找不到你们家的路，楼太高了，路太复杂。但这里他一定能找到的！”
老人家的一番话说出来后，大家都红了红眼，也没有人再劝她了。
她说的对，我们没有权利帮她做这个决定，这里老人生活了一辈子，不可能说换就换。
最后大家一起商量，暂时让老人住在这里，如果她以后要是生病或者行动不变，就得跟儿女住在一起。
几个孩子也同意，都想着以后轮流回来，多陪陪老人家。这里就吴桐爸爸离得近，他保证会隔天回来看看，也会给邻居打好招呼，让大家多关照。
回A市的车上，陆宛童眼睛很红，她脑子里一直想到外婆说的话。
她脑子里印象很深，她记得一起去坟前上香时，外婆擦了擦外公的照片。
在烧纸时说：“再过几天就中秋节了，以为你会扛到中秋节再走，毕竟你最喜欢吃月饼了，但没想到还是离开了。”
外婆在墓碑前放了一盘子月饼：“这都是你喜欢的味道，以前我总管着你，早知道去年就多让你吃点。”
陆宛童的心现在还是难受的，以前的爱情多美好啊，一牵手就是一辈子。
她看着窗外得小花小草对杜先生说：“以后我们不要吵架好了，要时吵架也只能吵一小会儿，好不好！”
杜若手握着方向盘：“怎么了？”
脑袋轻轻靠在窗户上：“我以前觉得一辈子挺长久的，但现在发现很短暂，时间这么宝贵，花在吵架上就不值得了。”
她今天对于家着个字，理解更深刻了。总是想着在离开时，外婆送他们离开，又独自一个人回去面对冰冷的墙壁。
而她面对孤独的勇气，是外公给她的，幸福感也是外公给她的。
日子里，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每一天还是要照常的过去。
但对于小夫妻而言，不一样的地方是两人变得更加默契了，变得更加的体贴对方。
陆宛童不仅对于小家，在周末的时候，也尽量都回两位爸爸妈妈家里看看，她会告诉他们自己工作上的事情，也会分享一些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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