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被人摆了一道的滋味太难受了。
卫星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腔情意会被对方弃之敝履，甚至还觉得自己人傻钱多好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看着对面巧笑倩兮的女子，不由一阵牙痒痒。
“圣女不要忘了，你们还需要和我父亲合作。若是没有我父亲，你们早就被一网打尽了。”
沈云绾的眼底闪过了一道暗色。
江南一带如今已经被自己的丈夫收入了囊中，黔州那里的地方官同样是萧夜珩的亲信。
巫族这一年来动作频繁，却始终找不到他们的大本营，原来是背井离乡，去投奔卫俊峰了。
这对沈云绾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只要抓住卫俊峰和巫族勾结的把柄，届时，第一个要杀卫俊峰的就是皇帝。
毕竟，对皇帝来说，卫俊峰可以有小心思，但若是意欲颠覆朝纲，历朝历代的君王都不能容忍！
想到这里，沈云绾弯起唇角，决定再试探一番：“你想把我的族人留作人质？卫公子有没有想过，若是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卫星穹没有否认，而是眯起眼：“圣女想得太简单了。我还要劝圣女一句，若是一意孤行，当心众叛亲离。仅凭圣女一人，便是你有排山倒海之能，也是独木难支！”
看来，巫族余孽果然是在卫俊峰的地盘。
沈云绾一双明眸暗芒闪烁，如同星辰般耀眼。
她忽而改变了态度，朝着卫星穹甜甜一笑：“若是卫公子能够说服卫将军，明媒正娶，这桩婚事倒也不错。”
真是一个刁滑狡诈的小女子！卫星穹不期然地想到了自己当初猎到的一只雪貂，浑身雪白，通体没有一丝杂色，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永远泛着狡黠的光芒。
只可惜，那只雪貂太过聪明，后来悄悄溜走了。
这样的遗憾，卫星穹绝不容许再次上演。
他目光贪婪地注视着这位巫族圣女的一颦一笑，带着几分凌厉的眉目渐渐舒展，柔声道：“圣女放心好了，当然是明媒正娶。”
卫星穹的一双眼睛像是温柔的湖泊，若是卫星穹的下属在此，恐怕会以为他们的少主被人掉包了。
“我还不知道圣女的芳名。”
沈云绾的心头“咯噔”了一下。
她能够成功冒充巫族圣女，概因巫族圣女一直以面纱示人，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容。可是，万一卫星穹恰好知道这位圣女的名字呢？
沈云绾飞速转动着大脑，迎着卫星穹期待的目光，刹那间灵光一闪。
她伸出葱白的食指，轻点着自己的脸颊，一双丹凤眼微微弯起，如同猫儿一般狡黠。
“我一出生就被选做圣女，五岁以后离开父母身边，被接到了总坛，从前母亲叫我夭夭。”
“夭夭？可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卫星穹目光一亮，“夭夭”这个名字在他舌尖上滚了一圈，莫名地生出了一丝缱绻之意。
他的声音透出一丝喑哑：“与你倒是配极了。”
若是洞房花烛夜，将佳人拥在怀里，一声“夭夭”，该是何等的旖旎绮丽。
沈云绾还不知道卫星穹的下流念头，若是知道，非得赏他一把毒粉不可。
“卫公子今日约我来，到底有没有正事？”
“先吃菜。”
卫星穹倒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这位圣女来无影、去无踪，他只想借机和对方多相处一会儿，在成婚前也能培养一下感情。
沈云绾扫了一眼桌子，娇娆一笑：“可是菜都凉了。”
“我这就让掌柜再重新整置一桌席面。”
卫星穹抬起手，将酒杯添满：“夭夭尝尝这里的桑洛酒。”
虽然这名字是沈云绾随意编造的，但是从卫星穹的嘴里说出来，差点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接过酒盏，并没有送入唇边，而是在卫星穹期待的目光中，将大半盏桑落酒尽数泼在了地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星穹皱起眉。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和她把话说开了，可对方却是说翻脸就翻脸，何曾有半分真心，全都是虚情假意。
“卫公子，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这声‘夭夭’，除了我未来夫婿，谁再敢叫，我就把他毒哑。”
沈云绾虽然弯着嘴角，一双丹凤眼却暗含着凛冽的杀机，让人意识到，她并非在开玩笑。
“圣女这性子，换了寻常男子，只怕无福消受。”卫星穹失笑，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太孟浪了。
“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哼。”沈云绾冷嗤了一声，“我若不是跟你好好说话，你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好好好，我是男子，我让着你。”卫星穹的语气多了一丝诱哄。
他击掌。
门外的侍卫鱼贯而入。
“把菜撤了，换一桌新的来，让他们动作快些，不要怠慢了本公子的娇客。”
侍卫们领命而去。
沈云绾见此多了一抹思虑。
这卫星穹就跟京城里的那些富家公子一般，一身的纨绔做派。卫俊峰真的放心让他一个人进京吗？
还是说……
卫星穹在明，有人在暗？
好像也不可能，卫俊峰不可能让自己的独子去做靶子。
沈云绾并不知道，卫星穹是在来的路上和卫俊峰派给他的谋士失散了，两人昨日才会合。
“我听说临街有一家叫王记的铺子，铺子里的炸响铃乃是一绝。”
沈云绾眨了眨眼睛，一双妩媚逼人的丹凤眼浮上了几分期待。
“张文，去临街找一家叫王记的铺子，买两份炸响铃回来，若是凉了，本公子唯你是问。”
“属下遵令。”
外边的侍卫应了一声，接着从三楼飞身而下。
沈云绾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卫公子知情识趣，让我有些动心了。”
卫星穹目光一亮，不管对方是真话假话，他全都当成真话听了。
(
“圣女还想吃什么尽管开口，我让属下一并送来。”
沈云绾以手托腮，浓密的睫羽轻轻眨动，如同翩跹的蝴蝶：“我若是要天上的月亮呢？”
卫星穹愣了愣，接着无可奈何地一笑：“除了这个，只要是世上有的，我都能为你取来。”
“那我若是要狗皇帝的人头呢？”沈云绾笑容浅浅，笑意却不达眼底。
“现在还不行，以后再给你。”卫星穹如今还做不到，只能温声安抚。
“那敬王呢？杀不了狗皇帝，就先杀他儿子祭旗，这你总不会做不到吧？”
卫星穹若是真的热血上头要杀皇帝，为了大局着想，沈云绾反而要阻止卫星穹了。
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漫天要价。
“不行，你不要打敬王的主意。”
卫星穹从她的话语中窥见了她的小算盘，连忙阻止。
沈云绾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左也不行，右也不行，这就是你的诚意？”
“你听我说，敬王是我的盟友。”
沈云绾挑起了一双柳叶眉，一张绝美的容颜染上了薄怒，如三月的桃花般动人。
“难道我们巫族就不是你的盟友了？卫公子，做人不要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
“你不要生气。”卫星穹见自己把人惹恼了，不由柔声安抚，“我跟敬王是彼此利用，等他没有价值了，还不是任你处置。”
“呵呵。”沈云绾冷笑了一声，“这句话你该不会对敬王也说过吧？”
卫星穹还真的说过，眼神凝滞了一瞬。
沈云绾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汉人就是这般言而无信，蛇鼠两端！”
说完，从椅子上起身，绯红色的裙摆如流水般浮动，就要转身离去。
卫星穹哪能眼睁睁看着她负气而走，连忙挡在了门口：“你先不要生气，此一时、彼一时。我承认，从前我对姜难只是利用，但你不一样。你以后会是我的妻子，夫妻一体，我的一切都会和你共享，我又怎么可能再利用你。”
“说得好听。你卫公子从前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仅仅和我见了一面，却对我死心塌地起来，当我是那些好骗的深闺小姐吗？”
沈云绾俏脸含怒：“再不让开，我削你一条胳膊。”
说完，一把匕首突兀地出现在她掌中，凌厉的刀锋带起一道雪光……
门外的侍卫见状，想也不想地拔出兵刃，举剑对准了沈云绾的方向。
双方一触即发。
卫星穹勃然大怒，朝着身后的侍卫喝道：“谁准你们拔剑的，都给我滚远些！”
侍卫们只好收起兵刃，依言后撤。
可卫星穹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不长眼的侍卫，竟然朝着自己这边来了。
“没听到吗？都退下！”
卫星穹不好对着心上人发火，所以就把怒气全都发泄在属下的身上。
那人闻言，“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公子息怒。属下绝不敢违抗公子的命令，而是敬王殿下就在茶楼外面，听说公子在此，特地前来。属下不敢不报。”
沈云绾的一双眼睛眯了眯。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自己才提到敬王，萧君衍便来了！
“告诉敬王，本公子这里有贵客，让他改日再来。”
卫星穹想也不想地说道。
“夭夭”还和自己闹着别扭呢，敬王一过来，只会让矛盾加剧。
“是，公子。”属下领命，从三楼一跃而下，就怕走晚了会被公子记恨。
然而，不过片刻，那人却去而复返。
“启禀公子，敬王坚持要见您。”
这个敬王也太没眼色了！
卫星穹下意识地看了“沈云绾”一眼。
“圣女……”
“敬王这么想见卫公子，卫公子为何一直拒绝？该不会是有什么好处，就只瞒着我们巫族吧？”
沈云绾似笑非笑地说道。
“请敬王上来！”卫星穹索性也不辩解了。
虽然自己只跟对方见过两次面，但已经领教了对方胡搅蛮缠的功夫，若是和她掰扯下去，恐怕要掰扯到天亮。
“圣女，我们提前约法三章：一会儿你绝不能跟敬王动手，若是圣女不想让自己的族人莫名其妙地消失几个……”
“你威胁我？”
沈云绾目光一寒，匕首在她手指间转动，一副蓄势待发的神态。
“并非威胁，而是商量。”
卫星穹话音刚落，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不一会儿，敬王便走进了“岸芷汀兰”。
“卫兄，你可是让本王好等。”
被卫星穹晾了好一会儿，萧君衍的神情不见一丝怨忿，而是脸上微微含笑，阔步走了进来。
直到进屋以后，萧君衍才发现包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此刻正倚在窗户前，一身绯红色的衣裙，愈发显得肌肤胜雪，眉目精致无瑕，嫣红、湿润的唇瓣似翘非翘，身姿窈窕，纤腰盈盈不及一握，仅仅站在那里便让人感到风姿万千，妩媚入骨。
这是哪里来的尤物。
太子妃沈氏倾城倾国，对方比起沈氏却是分毫不差，有着艳冠群芳之美。
察觉到敬王的视线迟迟停留在“夭夭”身上，卫星穹眼里的冷意一闪而逝。
他低咳了一声，淡淡道：“敬王殿下，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
萧君衍不由呆住，半晌才明白了卫星穹的意思。
他连忙收回了视线，用笑容化解了尴尬：“以前怎么从未听卫兄提起过？”
这卫星穹既然早就有了婚约在身，居然还打起了晋阳的主意。他胆子也太大了，这是让晋阳做小？还是他要偷偷把这个未婚妻子养在外头？
“也就这两三日的事情。”
卫星穹明显不想多谈。
然而，萧君衍却感觉到自己被对方给愚弄了。
若不是卫星穹打上了晋阳公主的主意，想要将卫扶苏取而代之，自己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
尽管自己这次在父皇那里成功过关，焉知父皇有没有怀疑自己？何况，自己还因此得罪了安王……
萧君衍越想越愤怒。
但他如今还不能和卫星穹翻脸，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阴阳怪气地说道：“既然卫兄已经有了钟意的女子，怎么还想着去尚晋阳公主？卫兄，晋阳是我妹妹，我差点就成了你的舅兄，卫兄总得给我一个交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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