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当圣母是要去灵山的。
但路过万寿山的时候，看到五庄观中热闹非凡，再加上她也不好直接从五庄观顶上穿纵而过，便稍微停了一下身形，准备绕过万寿山。
就是这一停，正好让清风一眼看到，并且下意识叫出声来。
如果他没叫这一声，无当圣母绕过万寿山，接着往灵山去就是...但既然已经被叫破了行踪，便不得不落下身形，往五庄观一行，拜见镇元大仙。
镇元大仙德行之高，即便是师尊通天教主也十分推崇，故而无当圣母对于镇元大仙也十分敬重。
“镇元师叔可在观中？”
无当圣母落在了五庄观的门前，向着清风问了一句...镇元大仙当年也是在紫霄宫中听道的人物，从这方面论，他跟自己师父当然是同门，唤对方一声师叔那也是应该的。
清风明月两个连忙向着无当圣母行礼，口称：“见过无当师姐。”
无当圣母称呼自家师父为师叔，那么他们两个当然要以“师姐”对应上，见礼之后才开口说道：“家师今日在藏经阁讲道。”
“善。”无当圣母点点头，道一声：“吾自去拜见。”
说完无当圣母便跨步进入到了五庄观之中，难得遇上镇元大仙讲道，无当圣母也想要听听这位师叔所感悟大道之精妙。
只是...等无当圣母进来之后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因为镇元大仙不是在讲道，而是在论道。
与镇元大仙论道的也不是旁人，正是三藏圣如来。
他二人相对而坐，口中妙语不断，异象连连，下方众弟子如痴如醉，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别说是那些寻常的仙人们了，就连无当圣母都忍不住被他们二人论道的内容所吸引，可见镇元大仙与三藏圣佛的境界。
或许是察觉到了无当圣母，镇元大仙与三藏圣佛稍稍控制了一下节奏，然后无当圣母也参与了进来。
所谓学无前后，达者为先...镇元大仙在面对三藏圣佛与无当圣母的时候，从不会将他们当成是晚辈，而是真正将他们当做是同道。
就镇元大仙这样的心境心胸，那在整个三界之中都是独一档的，即便是几位圣人也自愧不如。
最起码，让准提圣人，亦或是元始天尊，把唐三藏亦或是无当圣母当成是同辈修士来对话，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一场酣畅淋漓的论道，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意犹未尽。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论是无当圣母，还是三藏圣佛，此番入西洲显然都不是冲着跟镇元大仙论道而来，镇元大仙也很清楚这一点，故而也就没有强留。
不过分别闲聊几句的功夫，还是有的。
“上一次相见，还是在血海。”镇元大仙笑道，“想来你们两位先后进入西洲，都是为了无天入侵灵山一事吧。”
“不错。”法海直接就承认了，“当年在通天河岸，贫僧与无天魔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当时只是他的一具黑莲分身，且法力耗尽之后，分身便直接消散...贫僧心中尚有些疑惑未曾开解，故而此番前往灵山，正是要同无天魔祖再续前缘。”
说实话。
法海在得知了紧那罗的事迹之后，他对于无天魔祖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感，不过也说不上惺惺相惜...对方毕竟是个大魔头，如果能够克制本性还好，否则一旦威胁到三界众生的安危，法海一定会出手其超度。
无当圣母稍看了三藏一眼，她忽然说道：“如果如来佛祖不转世下凡的话，再请动镇元师叔出手相助，我四人是否能留下无天？”
无天：.....
也就是无天不知道无当圣母这会儿说了什么，否则他一定汗流浃背，且还要盘算如何才能规避魔界与三界的融合，那灵山...贫僧不去也罢！
别说是他们四个联手，就是他们四个单独放一个出来，无天魔祖应付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但凡两人联手，无天魔祖就得思考自己的退路了；
如果三人联手，无天得想想自己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可真要是四个人一起在灵山等着他，那他就要考虑一下，自己怎样才能陨落的更有尊严一些。
无当圣母的话，让镇元大仙与三藏法师陷入了片刻的沉思之中，此前不是没人考虑过联手的可行性...但大家都知道如来佛祖去意已绝，灵山毕竟是人家的地方...旁人没有他的邀请，又如何好擅自插手其中呢？
否则，很容易就会弄巧成拙，出力不讨好。
尤其是在佛祖已经在遣散灵山众僧的情况下，大家就更不愿意掺和这一趟浑水...
只是现在情况出现了新的变化，三藏圣佛与无当圣母...他们两个可不算外人，就算是不请自来，如来佛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何况他们两个的修为，都是三界最顶尖的那一批，即便在佛祖转世轮回之后，不是无天的对手，那想走的话，无天也很难留下他们。
他们两个敢孤身前往灵山，当然也都是仗着自己的境界修为。
三藏圣佛是为了同无天再斗一场，而无当圣母则是想要护着那三千截教门徒从灵山撤离...当他们答应要在灵山与大师兄共存亡的时候，其实无当圣母便已经接纳了他们，既然是同门师弟，那她这个掌教师姐，自然不会眼看着他们堕入险境而坐视不理。
单以三藏圣佛与无当圣母的身份来说，他们本就都能随时上灵山，何况是现在有了正当的理由。
只是镇元大仙不同，以他的立场来说，其实巴不得灵山被无天攻占了...毕竟当年自己的好友红云老祖之所以陨落，跟西方二圣也脱不了干系。
可他毕竟心怀慈悲，在听到无当圣母的提议之后，难免有所心动。
一旁的无当圣母见状，大概是看出了镇元大仙心中的纠结之意，便向对方说道：“弟子恳请师叔出手相助，以袖里乾坤之术，将我截教原本的那些弟子收走，以防损伤在魔界妖魔的手中。”
“善。”
镇元大仙这一次就没有再拒绝无当圣母的提议，欣然应允。
......
五庄观这边儿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天庭去...毕竟在五庄观聚会的仙人，还有不少是来自天庭的神仙，再加上这三百年来传讯玉符的普及，这三界之中的消息传递，那简直是太过迅捷。
尤其是一些热门热点，几乎是时时跟进更新。
这一点，就算是最开始鼓捣出传讯玉符的大圣都没想到，小小一块儿玉符，其所承载的功能是越来越多。
可惜，这传讯玉符的媒介是精通七十二变的高手的毛发，三界许多炼器高手都想要寻到别的替代品，可惜始终一无所获。
即便是仿制大师云中子，虽然他也成功做出了仿制品，但仿制品的炼制成本实在是太高，完全没有仿制的必要。
对于这种超出自己掌控以及此前算计的事情，玉帝很不喜欢...因为他发觉就西方的那个阵容来说，无天如果真去了，恐怕还真不知道会落个怎样的下场。
可如果无天那边儿铩羽而归，而自己这边儿却被奎刚法祖“逼”着退了位，投胎去下界轮换，躲避灾劫...那天庭的声望，恐怕真就要被灵山佛门压制下去了。
对于这一点，玉帝还真不能装看不到。
难道他们是故意而为之？
玉帝心中先提出这样一个的假设，但很快他就摇摇头，自己推翻。
因为没什么必要啊，多宝如来所求，是要无天入侵灵山之际，转世轮回，从而伺机返回金鳌岛...至于灵山之主，究竟是无天坐，还是别的佛祖来坐，那就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佛祖还是更钟意三藏佛祖。
已然创建了第四大佛宗——唯识法教的三藏圣佛，当然能够被称为是三藏佛祖，这一点在三界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受到质疑。
哦...也不能这样说，因为三藏圣佛自己会质疑自己。
毕竟对于三藏圣佛来说，他宁愿自己被三界众生当成是一个凡僧，也不愿意被称为是佛祖。
只可惜，他如今已然“高高在上”，即便是自己不介意，众生也不敢不恭敬。
在这方面，法海也能够理解为什么古往今来的“帝王们”都要称孤道寡了，道理其实是一样的。
也就是李世民成功度过了天子死劫，拥有了人王之资，也算是跟上了“三藏圣佛”的步伐，否则在三藏法师成为三藏圣佛那一刻起，李世民就不会再称呼他为“御弟”了。
可对于法海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遗憾。
可能唯一不变的，就是自己的几个徒弟了。
君不见，连当年西行时，那些倾心于自己的女子们，也变得疏远了起来。
当年拜入黎山老姆门下的女儿国主，虽然在人族血脉之力之上有所突破，但终究是受限于自身寿元的限制，在三十年前寿终正寝。
法海是亲自去吊唁的。
这一点也让三界众生都没想到。
身为女儿国主的师父，黎山老姆还向三藏圣佛询问过这件事情，“老身这个徒儿对三藏你爱而不得，故而终身未嫁，因为受了情伤，更不愿意学长生之法，因为她说此情无悔且难忘，可终究苦涩...她在临终前其实还想问问，你唐三藏心里是否有过她？”
她甚至不敢奢求三藏圣佛是否爱过她。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照实说。”黎山老姆以言语相激。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双手合十，向着黎山老姆说道，“贫僧心中装着三界众生，陛下也是众生之一，自然在小僧心中。”
黎山老姆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意，但不等她发作，就见三藏圣佛看向一旁虚空之处，向着黎山老姆开口说道：“想来刚才的话，不是陛下想让娘娘所问吧。”
国主当年能放三藏西行，她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做纠缠...黎山老姆之举，应该是见不得弟子受委屈，想要给自家弟子讨个公道，论个结果。
总不能心心念念想了一辈子，死了之后以后不清不楚的去投胎。
至于遗憾，那是必不可免了。
只是黎山老母没想到，三藏的修为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境界，轻而易举的便看穿了自己设下的结界。
被黎山老姆隐匿在结界之中，自然就是女儿国主的魂魄，以她的法力，将一个魂魄留在身边，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既然已经被看穿，黎山老姆便撤了结界。
结界之中正是女儿国主的魂魄，还是当年初见时的模样，虽然阳寿已经耗尽了，但她毕竟是拜在了黎山老姆门下，驻颜这样的事情，也不过是一粒丹药就能轻易达成的效果，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御弟哥哥。”
国主向着三藏盈盈一礼，道一声：“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会呢。”法海摇摇头，“是贫僧辜负了陛下错爱。”
说完这句话，法海看向了黎山老姆，“贫僧与陛下之间，几乎隔着天堑...当年往事究竟如何，如今也成了追忆...”
“阿弥陀佛。”法海此刻也是十分认真的说道，“但不论如何，贫僧都要承认一件事，当年在见到陛下的时候，贫僧确实心动了。”
或许当年的时候，他刻意逃避这个问题，但二百多年过去了，也该正视自己的内心了。
“我知道。”女儿国主并没有意外。
法海闻言微微一笑。
黎山老母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审视。
“当年御弟哥哥头也不回的离去，我就知道了。”说着女儿国主还指了指一旁的佛珠，“甚至我留下这个当借口，御弟哥哥也始终未曾讨要。”
“以御弟哥哥的佛法，如果只是将我视为粉红骷髅、洪水猛兽，又何必如此呢？”说到这里，女儿国主的面容之上出现了一抹释然之色，“不过能够听到御弟哥哥亲口承认，我便死也能够瞑目了...只是，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激动与欣喜。”
“御弟哥哥，就让这一串佛珠，陪着小妹下葬吧。”
“善。”
黎山老母见事情竟然发展了这样的地步，便也只能是无奈的摇摇头...得，原来你们两个早就心有灵犀，反而是我这个老太婆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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