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本该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一晚,可今年京城的气氛较之往年差远了,皇帝守孝,所以宫中每年惯例的烟花表演取消了。
虽然太皇太后免了其他人的服丧,但那些皇帝国戚、勋贵官员们也不好在皇家守孝时大肆庆祝,更何况还有许多人家有子弟因在相府门前聚众闹事被关进了大牢,哪儿有心情?
往年宫中带头,各府紧随其后,京城上空的烟花此起彼伏,色彩斑斓、耀眼夺目的烟花照亮整个除夕夜。
今年只有百姓家中燃放的零星几个,这边亮几个,那边亮几个,零零星星,一闪而逝,隐没在无边的黑夜中,明明是喜庆的时刻,却显得有几分萧索,好在四面八方炮仗的声音还是那么响,增添了除夕夜的热闹。
今年宫里没有宴会,没有庆祝活动,就连灯笼都不是红色的,太上皇和大长公主在皇陵不肯回宫,所以宫里过年的只有帝后一家四口。
宣平命宫里各处宫人轮流休息,留下职守人员别误了差事就行,又命膳房给宫人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让宫女太监们好好过年。
紫宸宫里,宣平亲自带着人包饺子,要为家人做个团圆水饺,也算是应个景儿过个年。
虽然面和馅料是膳房的人备好的,做剂子和擀皮儿的是新月和满月,宣平只负责包一下,但总归是自己动手了。
皇帝本来也要来帮忙的,在包坏了五个后被宣平以君子远庖厨为由赶到一边儿歇着了。
恒霁正在看惜春、念夏帮他搭小房子模型,没时间搭理他父皇,恒昱在睡觉,一家四口,皇帝愣是成了那个无所事事的人。
无奈,忙活了一年,终于有一天清闲的皇帝又忙起了公事,拿起了里屋书房桌案上的情报,送来后宣平还没看呢。
琴韵和周南没有特别汇报,说明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所以宣平就偷了个懒,等过年后再说。
饺子包好后送去了小厨房,年夜饭也端上来了,还是一桌子颜色素净的素菜,只比平常多加了几道菜,略丰盛些,其中夹杂零星两道荤菜。
宣平让宫人们都退了下去,只在小厨房留两个值守的,预备煮饺子。
因为不许饮酒,所以小厨房用桂花、金桔、蜂蜜等煮了点儿甜水送上来,酸酸甜甜的,带着桂花的香气,恒霁很喜欢,就连不喜甜食的皇帝都觉得不错。
有恒霁在,这饭桌上还是很热闹的,小嘴叭叭说个不停,恒昱坐在母后怀里瞪大了眼睛看着皇兄。
除夕夜要守岁,但两个小孩毕竟还小,宣平命人提前煮了饺子,给恒霁吃了两个,又给他们拿了压岁红包,就吩咐人伺候着两人睡了。
守岁的只剩下了夫妻两个,干脆换上了舒服的家常衣服依偎在榻上,宣平拿了本史书看着,皇帝看着宣平,不说话也自有甜蜜温馨在屋内氤氲。
见宣平眼神朦胧,手中的书半天未翻一页,似有些困顿之意,皇帝决定给她提提神:“明年三月恒昱过周岁生辰时,我打算昭告天下,将恒昱改蓝姓,继承蓝家基业,延续蓝家荣耀。”
宣平的眼睛瞬间精神了,坐直了身子扭头看着他,“这有些太急了,等恒昱长大后再说吧。”宣平不同意。
“你怕皇亲和朝臣们反对?这也反对那也反对,他们管得过来吗?况且我们自己的儿子,何必要听他们来指手画脚。”皇帝很不在乎。
宣平看着登基以来威严越来越重的夫君,“恒昱不只是我们的儿子,他还是宣朝的二皇子,与恒霁平等享有皇位继承权的皇子,我朝皇位可不遵守嫡长子继承制,能者居之是为国家负责。
虽然恒霁是嫡长,抓周时又抓了玉玺,看上去是天命之君,我们也都希望他能继任皇帝,可万一呢,万一我们只有这两个儿子,万一恒霁没有这个资质,而恒昱却有明君之相呢,到时又该怎么办?”
“你放心,我们留下一个繁荣昌盛的宣朝,便是恒霁资质平庸,只要教好了,有贤臣名将辅佐,做守成之君是绝没有问题的,况且恒霁一看就是个聪明的。”皇帝对长子十分有信心。
“便是这些都没问题,那恒昱呢?他除了是我们的儿子、宣朝的二皇子之外,他还是他自己,我们怎么能在他尚在襁褓、一无所知时就剥夺了他选择未来的权利?
冠蓝姓,他失去的可是至高无上的皇位,他本是有资格竞争的,这对他不公平!
我知道世上之事难得公平,但我这个做母后的,一定要尽最大努力维护孩子的公平。
我不希望孩子们在不公平的氛围中长大,然后被有心人蛊惑与亲人离心离德,一个手握军权、心中不平、对皇帝不满的郡王,这对皇家对蓝家都不是好事。”宣平一脸严肃地说道。
皇帝也变得严肃起来,“你允许孩子们争皇位?”
“宣朝皇位,能者居之,只要他们不做手足相残、伤天害理之事,争一争又有何妨?对他们公平,对朝廷有利!”宣平坚持。
“储位之争向来腥风血雨,我们兄弟几个资质、心计都不算高,站队的朝臣们也大都不是奸恶之辈,争得尚不算太残酷。
康朝太宗前八子俱是人中龙凤,储位之争激烈至极,最后八人死的死、伤的伤、圈禁的圈禁,结果皇位落在了年仅十三岁的九皇子头上,导致奸臣把持朝政十五年,国家由盛转衰。
若是恒霁、恒昱两个都是出类拔萃之人,他们两个争起来,你想过后果吗?明明有办法在最初就阻止此事的。”皇帝仍然不想改变主意,他希望皇位能顺利传承下去。
“有我们两人在,又为何会让此事发生?我们两人从小就尽最大的努力让他们在平等的家庭氛围内长大,父母和谐慈爱,兄弟之间兄友弟恭,再加以悉心教导,又何至于让他们走到这一步呢?
除此之外,我们可以限制他们的权利,可以监视他们的行为,将储位之争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十几年后,我们两只老狐狸还斗不过两只小狐狸吗?”宣平笑着去揉皇帝的脸,将他板着的脸揉开。
“好吧,听你的。”皇帝无奈地答应了,到时候哪个小崽子敢不听话,辜负了母后的期望就等着承受父皇的怒火吧!一旦发现兄弟阋墙、祸国殃民的萌芽就圈禁到死!绝不能让宝儿后悔今日的决定。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从远处钟楼上传来悠扬的钟声,新的一年来到了。钟声回荡在京城上空,整整一百零八声。
钟声结束,守岁也可以结束了,“好了,你早点儿去睡吧,明天兄弟们还要入宫拜年祭祖的。”皇帝说道。
“夜里寒凉,多穿些再回去吧。”宣平嘱咐道。
“今儿我就在这榻上将就一晚了,省得明天一大早再跑回来。”皇帝说道。
宣平看了看,这榻虽是供人小憩的,但也又宽又大很舒服,“行,让人再给你加两床被褥。”
除夕团圆夜,夫妻两人虽然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榻上,但共处一宫,也算是团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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