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齐惊呼一声。
黄鹄叹了口气：“盒子里是一只断脚，撒了石灰，天时又冷，因此还未腐烂。
我取了帕子将石灰擦净，忽听嫂子‘啊’的叫了一声，就晕了过去。原来……哎，那脚是我青儿侄女的，脚踝上有颗黑痣。当娘的哪有认不出的道理？”
黄鹤恨恨道：“五凤帮那些王八蛋，想来得知了咱们要和他们对着干，就用上了这等狠辣手段。”
霎时之间，米入斗一颗心凉到了底：
“她疯了么？竟把那女孩的脚砍下来，送回给她父母？这等事情，就算最恶毒的剧匪大盗也不屑为，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眼前浮现出黄若清丽的容颜，嘴角还挂着俏皮的笑。
似又看到了她把自己从激流里拖出来；
看到她含着泪，用世上唯一的那粒“药王丹”救活自己；
看到了她一针一线，为自己细细密密地缝着衫子……
眼前这些情景渐渐朦胧，变得模模糊糊，就连黄若的面目都分辨不出。
米入斗心中翻来覆去地想着：“她怎会做出这等事来？还有师妹的眼睛，我……我该怎样对她？”
一时间心乱如麻，豆粒大的汗珠在额上密密麻麻地渗了一层。
闻、古二人见了，相视一笑，心想：“这呆子可被吓得够呛！”
黄鹤接着说：“大嫂醒来后，和大哥吵了一架，当晚就收拾包裹回了娘家。转过日来，大哥他就中了风瘫。唉，遇到了这等事，他岂能不生气？这病是被连气带恨，挤出来的。”
黄鹄瞥了一眼闻、古二人：“我只道你们两位是五凤帮一伙的。听下人们说起，二位还要送一样东西去三江帮。
三江帮是咱们的对头，他们的地盘上不好招摇行事，咱们就装扮成乡农，赶到前面堵着。咱们做事冒昧，不清不楚地便同两位交上了手，惹得大家误会了一场。”
古平国脸色骤变，一跳三尺，把肩上背的包裹扔在地上。
闻平邦横了他一眼：“你小心点，这可是要给施铁掌送去的，摔坏了的话，瞧他不扒了你的皮！”
“这件镖物，只怕也是……”
闻平邦脸上也变了颜色：“你打开瞧瞧！”
“你怎地不打开？”
二人你推我让，谁也没胆子打开。这包裹如一块红炭，在两双手间传来传去。
黄鹤哼了一声：“亏你们是吃走镖这碗饭的，这点胆子都没有。”劈手夺了下来。
黄鹄叫道：“师弟，这是三江帮的物事，咱们别搅他这滩浑水。”
黄鹤早把包裹抖开，盒盖一掀，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一只断掌。
众人又是一声惊呼。上官屏听得响动，在车帐里问道：“是什么？”
米入斗似是没听到一般，呆呆愣愣地站着。
黄鹤满不在乎地拉起前襟，抹掉手掌上的石灰，举在眼前端详片刻，忽的哈哈大笑：
“二哥，你瞧这手背上一道剑疤，这断掌是孙铜掌的，没想到这凶徒也有今日。”
他解开衣襟，露出右肩上一个猩红的掌印，把那手掌往掌印上比了比：
“老子十年前遇到这姓孙的恃强逞凶，和他打了起来，虽然给他手背上来了一剑，却挨了这厮一掌，吃亏不小。
二哥，三江帮总堂离这儿不远，我想把这玩意儿给他们送过去，瞧瞧那姓孙的死没死，再给他来个孔明哭丧吊周瑜。”
古平国双拳一抱：“再好也不过。这位……孔老前辈，有劳您把这东西转交给三江帮。我俩收的报酬，也全给你！”
他从怀里摸出一把金豆子，递给黄鹤。一颗金豆子从指缝间漏下去，正滚到米入斗脚边。
米入斗见那金豆子两端微微翘起，形似一枚小金元宝，甚是眼熟。
他心中一动，想起那件以金粒连缀而成的裲裆——那是当日顾铁川把金锥输给黄若后，送给她抵数的。
米入斗心中再无疑问：“还有什么好说，果然是她做下的。连这些报酬，都是她拆下那衣服上的金豆子付的。”
黄鹤说干就干，把断掌往怀里一揣：“二哥，我去去就回！”
“三弟，咱们麻烦不够多吗？你又招惹三江帮干什么！”
“不去就不去！”黄鹤大喇喇地把手掌向古平国怀里一塞，“接好了！”
古平国哪敢不接？颤巍巍地往木盒里一放，盖好盖子。
黄鹄掏出四锭大银子，递给古平国：“这金豆子倒也是个线索，我同你买了。”
古平国见他掌上银子足有百余两，换自己那把金豆子只多不少，忙点头答应：“老前辈您有用，拿去就是，还破费什么。”
黄鹄见误会已解，向众人拱手告辞。闻、古二人慌忙回礼。
米入斗心思烦乱，只当不见。黄鹄行过他身边时，忽地附耳道：“破城枪法，名不虚传！”
米入斗心中一惊：“黄二侠眼光锐利，才同我交手一招，就瞧出了我的枪法师承。”
丐帮项老帮主早已逝世，黄鹄骤然间遇到他的传人，又惊又喜。可见米入斗大枪上刷着木漆，显然不愿被人识破身份。
他处事老道，虽猜不出其中缘故，却也不当着众人的面道破，只在临别时轻轻一提。要是换做乃弟，那是一定要大呼小叫，咋呼一番的了。
古平国捡起米入斗脚下的那粒金豆子，笑眯眯地掂了掂：“这些算是饶头！”
闻平邦向车帐内打了个揖：“小师叔，我俩也走啦！你多保重。”
二人勾肩搭背，哼着小曲儿走远了。
上官屏坐在车帐中，听得众人脚步声渐远，轻轻问道：“师兄，你还要去寻她吗？”
米入斗点了点头：“我要问问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上官屏叹了口气，心想：“她早就是这样的人了，她虐杀那头豹子的时候，我便瞧出来了。这丫头倘若恨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
米入斗心中却想着：“就算寻到了她，又能怎样？要砍掉她的脚吗？要把她的眼睛挖出来赔给师妹吗？我怎么舍得！我宁可砍了自己的脚、挖了自己的眼睛！”
忽见闻、古二人又急匆匆跑了回来，嘴里大呼小叫：“快……快跑啊，她找过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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