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祥听到我打算跟着操办李永财的后事，先是一愣，随即用手指头在我面前点了几下，“你啊你啊！还说自己笨！那脑袋瓜明明比猴子还精！”
李永财已经魂归地府，而且这一去，估计等到他的孙子有了孙子，也未必能从地狱里刑满释放，所以很多说道压根儿不用操心。
再一个，他身上的因果早已由阴司裁定，我掺和到他的丧事里，并不会沾染太多的因果。即便有的话，也只会是善因，帮死人入土为安这份阴德可不小啊！
不过最实际的，还是小钱钱。当然，我指的不是阴阳先生的酬金。
我都给你爸操办后事了，那丧葬用品总得在我这拿吧？我就不信他李大海好意思去别人家买去！
如此省心、省力、还能赚钱的活儿没有错过的道理。饭都喂到嘴边了，不吃的就是傻子！
回到屋里，杨文华一脸奸笑的看着我，别人听不到张天祥的声音，但他听的到，显然他已经猜透了我的小心思。
李大海站起身，“小王先生，我爸的后事…”
我拉着他坐下，“你爸已经魂归地府，要我看，这丧事可以简办…”
话还没说完，李大海的媳妇直接打断了我，“简办可不行！这白事儿是大事儿！谁家都得好好操办着，而且这乡里乡亲，亲戚朋友啥的都得来送一送，简办的话他们上哪送去啊？”
说完，她又给自家男人使了个眼神儿，李大海也接着说道：“是，不能简办，要不外人都得以为我们两口子不孝，舍不得花钱呢！”
抬头看向张天祥，他一脸无奈的捂着脑门儿说道：“你的想法不算错，李永财的魂儿都不在了，整那些也没用，只要收拾的体面再选个好点的坟地比啥都强。”
“但你也得考虑考虑活着的人啊！不管那孝心是真孝顺还是假孝顺，但面子上总得好看不是？而且他们一家在这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别人家欠他家的人情是不是得还一还？随出去的份子钱是不是得往回收一收？”
我也反应过来自己把事情看的太简单了，没办法，习惯成自然，我给人看事儿就喜欢嘎巴溜脆，不整那些没用的。
按照张天祥的建议，我对他们两口子说道：“那怎么操办随你们，我只负责丧仪祭礼这一块儿。”
我这话刚说完，老赵太太又作上妖儿了：“妈呀！真是奔儿了头前挂钥匙，开了眼儿啦！这出马的现在都能给人主持白事儿啦？自己那碗饭不够吃咋地，还要抢人家饭碗！”
这话说的我心里这个堵挺，想反驳又没法反驳，总不能告诉他们有一个生前是阴阳先生的鬼魂在指导我吧？
正在我为难的时候，李大海反倒是开了口：“赵婶儿，你不知道别乱说。让小王先生经手这事儿是我爸定的。”
老赵太太替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爸定的？”
“我爸说小王先生虽然是出马的，但他的后事一定要小王先生来办，就算他不答应，让我们两口子求也要求到他答应。”
“为啥？他还说别的了吗？”我不解的问道。
“他说你背后有高人，而且这个高人对我们老李家有恩。无论是你还是那个高人，都绝对不会坑我们家。”李大海想了想，“我爸还说，如果以后我家小松子遇到啥邪乎事儿，都只能找你帮忙。”
我顿时觉得李永财似乎在算计我，我俩之间只有过节，哪里来的情分能让他做出这近乎‘托孤’的决定？
可李大海一脸真诚，似乎也不像是在说谎。
我看向张天祥，这个高人指的一定就是他，所以我打算听听他的意见。
张天祥的脸色阴晴不定，良久才说了一句，“犯不上和死人较劲。”
说的也是，一个魂都去了地府的死人，还能怎么样？
我转过头问道：“既然你爸有这安排，为啥你儿子闹不去找我？”
“因为远啊！我们这村里打不着车，而且这大半夜的你也不一定愿意来。”李大海满脸愧疚的说道：“还有就是，你和我爸不对付…”
把一切疑惑问清楚，我便安下心来，开始和李大海讨论起丧事，不过在这之前，我让他把老赵太太给送回家去了。
其实大体流程也就那样，在家里停灵三天，然后送到殡仪馆火化，下葬的话则是把李永财媳妇的骨灰盒一并取出来，进行并冢。
至于停灵期间的火房怎么忙活，出殡的时候雇多少车，答谢的饭店在哪备多少桌，那就是他们两口子要商量的了。
还有就是丧葬用品的事儿，李大海也挺有心，记住了之前和胡天德谈条件的时候我提到过我开了家纸扎店这件事，二话不说就决定所有的物件都从我这拿。
“那就这么招，我一会儿回去就把要紧的东西准备好，五点来钟送过来，其余的我尽快。”我站起身招呼上了李大海：“眼下最重要的是给你爸小敛，再晚点寿衣就不好穿了。”
这小敛，指的就是为死者清理面容、穿寿衣，放闭口钱三件事。
“我也去我也去！”杨文华一听我们要去里屋，蹦嗥嗥要跟着一起。
我把他按在炕沿上，“这事儿你去凑什么热闹？在这屋看着那小子！”
来到里屋，李大海从木头箱子里，将年前才备下的寿衣翻了出来。
但就像我说的，这会儿老李头的尸体已经僵了，关节什么的都打不了弯儿，身上的衣服都是剪开后扒下来的，就跟不用提穿寿衣了。
“爸哎！！”李大海突然就哭上了，“没能在您还活着的时候给您穿上衣服，在您走后还要这么折腾你，是我不孝！”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我有点懵，张天祥站到我身边缓缓说道：“寿衣一般都是家里人觉得这个人不行了，在咽气前就要给穿好的。一来这是尽孝，二来就是为了避免像现在这样，尸体僵了衣服穿不进去。”
我小声的嘀咕道：“有啥办法吗？”
“你让他们烧壶热水，泡上几条毛巾，然后敷在李永财的胳膊肘和膝盖上，然后一直喊他的名字，告诉他穿衣服了。”
我装作很懂的样子，把办法说给了李大海。他立马回到东屋提了一个暖壶过来，然后便按照我的嘱咐开始尝试。
“爸！穿衣服了！爸！穿衣服了！”
一声声地呼喊，听的人心里酸溜溜的。
趁着他喊的功夫，我又小声的问张天祥：“如果这个法子不行咋办？”
他无可奈何的说道：“那就只能硬掰了，哪怕是掰骨折喽！只要走的体面，遭点罪也没招儿。”
我心里一惊，这也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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