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赞成,一定会有人反对。这个世界,永远充满了矛盾。
“移民,移个鸟民,这不就是发配流放吗?”
另外一艘大船的甲板上,一个蓬头垢面,脸上刺有金印的囚徒,懒洋洋说道。
新皇登基,已经废除了刺配的刑罚。大宋朝廷惯例,只要不是死刑,一般刑罚期限不超过三年。
新皇登基已经快三年,从他脸上的金印可以看出,此人屡教不改,乃是个惯犯。
“什么好皇帝?登基、皇太后过世、生下皇子,哪一次也没有大赦天下,我呸!”
另外一个同样蓬头垢面、脸有金印的囚徒狠狠向船外唾了一口。
这二人屡教不改,都是数罪并罚,看样子,他们对发配到南洋垦殖大为不满。
“你们两个还好,往往复复进来进去。我是就地配役三年。这样可好,一下子发配万里,背井离乡的,想回去都难呢!”
另外一个面皮白净,没有任何刺身的囚犯,也是满口怨言,一脸的不快。
“你们都差强人意,三年五年的没什么。那些个死刑改判的,全都流放到海外了。一辈子流放,孤苦伶仃,那才叫度日如年,痛不欲生啊!”
年龄大些的囚犯说话文质彬彬,看样子是读书人出身,也似乎已经接受了既定的事实。
“忍着吧,忍上三年五载,日月穿梭,沧海桑田,很快就过去了!”
读书人劝起了暴躁的囚徒们,反而遭到囚徒们的一阵奚落和嘲讽。
“王大头,你就住嘴吧。要不是你们这些贪官污吏,老子的日子会这么难过?老子何必去干那些杀头的买卖?”
“老王,实话告诉你,不管新皇好不好,但在收拾你们这些狗官这事上,皇帝做的那真叫一个好,一个绝!”
“老王,船上的移民里面,有没有你的私生子私生女呀?你个狗官!”
囚犯们嬉笑怒骂,心里平衡了些。
毕竟,有一位曾经高高在上的“相公”和他们同呼吸共命运,不要提多酸爽了。
老王摇头苦笑,不发一言。
新皇治下,新政之一就是反贪防腐,而且是雷霆霹雳,毫不留情。他也真是倒霉,偏偏被查了出来。
“不在船舱里好好待着,瞎嘀咕什么呢?”
赵泰突然走了过来,插话一句,吓了发牢骚的囚犯们一跳。
老王虽然是罪犯,但也是移民垦殖的一员,可不能被这些家伙给玩坏了。
“将军,没嘀咕什么,瞎说笑而已。”
囚犯们嬉皮笑脸,点头哈腰,纷纷给赵泰行礼。
“玩归玩,别闹出事情。”
赵泰点了点头,语重心长说道:
“去了以后,好好改造,三五年时间很快过去。朝廷对你们不错,三五年的劳作,里面有你们一成,作为你们返乡的盘缠。怕就怕这里太安逸了,到时候你们自己不愿意回去!”
其实和囚犯移民们一样,对未来的世界,他们也充满了好奇,甚至有些迷茫。
“是是是,听将军的!”
“是是是,我们一定好好劳作!”
囚犯们连连点头,心里暗骂,龟孙子才不愿意回去。
“我知道你们心里在骂我。不过说实话,这里吃饱喝足,没有那么多律法约束。呆久了你们就知道了。”
赵泰看了看远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面,心里暗自嘀咕。恐怕还得走上半天,才能到海河相交的港口。
“将军,那些死刑改判的,他们也有这一成的钱吗?”
囚犯中,有人忍不住问了起来。
“想得倒美!没砍头就不错了!干满十年,十年后才有收成,不过,那也要他们在这安居乐业,好好地落地生根!”
新皇上任三年多,前朝积压的刑徒,还有本朝死刑犯共五六千人,全部发配海外。其中那些精壮者,很多人要去非洲垦殖,只不过船只稍晚他们几天出发。
“将军,以后还有囚……犯和移民吗?”
老王忍不住问了起来。
“移民的事情,相信你们在报纸上也看到了。从今年起,朝廷要大量向外移民,人数会大量增加。你想想,光是广东福建两地,一年就要出生近20万人口,可老死病死的只有10万出头。这多出来的七八万人口,只能靠移民输出了。”
赵泰的话,让老王豁然开朗。
新政下,严禁溺死婴儿,去除苛捐杂税,百姓能吃饱饭,自然会多生。但大宋偏安江南一隅,土地面积有限,多出来的人口,只能通过移民解决了。
“皇帝英明神武,博学古今,真是千古明君啊!”
老王不自觉叹了出来。
“皇帝要不是英明神武,怎么能抓住你们这些贪官?”
赵泰开了老王一句玩笑,紧跟着说道:
“尤其是福建、浙东人口繁盛,地少户众,人均耕田多在两亩上下,并且赋税繁重。再加上土地兼严重,很多百姓没有耕田。如今要白白分上10亩田,一年三熟,还没有赋税。你说他们愿不愿意来呀?”
地方官府三令五申,报纸上大肆宣扬,很多穷苦人卖了自己的田地,全家移民,期望能获得移民的红利。
“将军,要是咱们到了地方,人家不让咱们耕田种地,没有吃的,那该怎么办?”
又有囚犯心痒痒,急着问道。
“他敢!”
赵泰眼睛一瞪,满脸的傲气。
“你以为咱们大宋水师都是吃素的!鞑靼大军都不怕,还担心他们这些乌合之众?一通火炮手榴弹狂轰滥炸下去,保管他们屁滚尿流!”
大宋战船在渤泥补给蔬菜用水的时候,渤泥国的官员就来一探究竟,被赵泰搪塞过去。
大宋自有自己的向导和渠道,并不需要旁人干涉过问。
而经过渤泥所在的海港时,水师战船并没有停留,而是一路南下,直奔南部蛮荒之地。
婆罗洲内部是山地,都是大片的原始森林。中间是山地,四周为平原。南部地势很低,为大片湿地,正适合开拓垦殖。
也不知道,皇帝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地理知识?
想起了一事,赵泰脸色一板,郑重其事叮嘱起囚犯们来。
“忘了告诉你们,当地天气热,很多女人平日里都不穿上衣。你们可不要犯糊涂,千万别做傻事。娶个混家也不要紧,千万别乱来,不然掉了脑袋,后悔可都来不及!尤其是你,老王,千万别色迷心窍,一错再错!”
众囚犯都是一怔,老王满脸尴尬,有囚徒一头雾水问了起来。
“将军,我们这些人还能娶上混家?”
坐牢还能娶媳妇,幸福并快乐着,想也想不到的美事。
“大宋一个,这里再一个,只要你们不胡来,好好垦殖,遵纪守法,没人挡着你们,多生几个也没人管你!”
赵泰满脸严肃,一本正经说了出来。
“一定!一定!”
囚徒们满脸堆笑,不知不觉心头有了期望。未来还能享受天伦之乐,这海途,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枯燥乏味。
“将军,船上的粮食油醋等要是用完了,那该怎么办?”
老王当过朝廷命官,心思活,还知道民以食为天,为自己的将来担忧。
“放心吧。渤泥、瓜哇、真腊、占城、三律齐等等,这么多国家,还有部落,哪里买不到粮食?何况我大宋南下的商船不断,还能饿着你们!”
“那要是人家故意不卖?”
有囚犯故意挑刺。
“看到这些火炮没有?我倒是巴不得他不卖,正好可以试试他们的城墙结不结实。有坚船利炮,还怕吃不饱饭,真是可笑!”
赵泰冷哼一声,老王打了个寒战。
新皇这手下,竟是这些如狼似虎的莽夫,着实让人心寒。
“可惜啊!海上风浪大,还要靠季风,北上南下,一年只能来回一次。太耗费日子了!”
又有囚犯,唉声叹气一句。
众囚犯纷纷点头附和。运气不好,也许“刑满释放”,一个风浪,自己就葬身鱼腹了。
“别唉声叹气的!”
为了鼓舞士气,赵泰忍不住,又开始泄露天机。
“实话告诉你们,朝廷正在造什么“蒸汽船”,不需要人划,也不需要借风,只需要烧煤,比风吹还跑的快,又安全。也许等你们回去的时候,就可以坐上蒸汽船了!”
“蒸汽船?那可太好了!”
“将军,什么是蒸汽船啊?”
“蒸汽船都不知道,水壶烧水知不知道,就是……”
傍晚时分,一处巨大的碗型海湾出现,两条宽阔的河流从大陆伸出,缓缓流进海湾,南边似乎还有一些房屋。
夕阳映照河湾,水波粼粼,殷红一片,无数的海鸟身披红霞,在海湾上空盘旋,蔚为壮观。随着洪亮的钟声和尖锐的哨声响起,向导带路,船上的人纷纷动了起来,大宋军民乘着一艘艘舢板小船,向着港湾里的陆地驶去。
这一块渤泥中南部的新大陆,正在等着他们去开拓和征服。
赵泰大声呐喊,指挥着水师将士,驾驶着小船跟上。
对于大宋朝廷和大宋水师来说,这才仅仅是踏出了海外拓殖的第一步。
还有很多的新旧大陆,澳洲、非洲,甚至遥远的美洲大陆,都在等着他们去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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