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睁开眼，看着他无比认真的面庞，听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心中顿感五味杂陈。
我冷冷地盯着他:“你想好了？”
他也冷冷地看着我:“想好了。”
我控制不住的加重了呼吸，心口起伏不定，只知道我很愤怒也很难过，眼眶里不争气的蓄了些水珠。
低头，一滴泪落下，我咽了咽口水，推开他向卿云阁走去。
我知道，这一次我必须破釜沉舟，肖承晏我要与你赌一局，赌你会内疚、会心疼、会放手。
我在屋里看着只住了几日的卿云阁，还没有完全认清的丫鬟仆人。而这里给我的回忆少之又少，似乎我们就没有过安定的时候。心中一痛，终究是到了这一步。亥时，我换了身丫鬟的衣裳，背着细软，凭着记忆出了侧门。我知道他定会派人跟着我，而我就是要他亲眼看着，心甘情愿的送我出城。
我到了云来客栈，把腰牌和碎银扔给了伙计，要了两坛果酒，取了之前放在这的汗马，一路奔腾。就在要出城的时候，我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我悲凉的笑着，肖承晏，你的决定让我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吁～”
肖承晏拉着缰绳笔直的拦在了我的前方，一脸阴沉地看着我。
“夏白云，我说过，你若离开，我会疯，你现在想试试吗？”
低沉，冰冷的声音，并没有让我退怯。我从马背上拿出了两坛果酒，一坛扔给了他，一坛自己打开了酒塞。
“肖承晏，从我再次遇见你后，便日日提心吊胆，没错，我害怕你，怕极了！因为你让我看到了你的狠，无论是对当时女扮男装的我，还是对三都的百姓。你让我看到了你的不择手段，和利欲熏心，所以我根本不想与你相认。可是你偏偏待我极好，又不断的让我看到你的心意，看到你对我的执着。我一向自由惯了，受不了拘束，可还是为了你留了下来，纵使我们之间隔着人命，隔着不能说的秘密，我还是说服了自己与你并肩同行。”
没有眼泪，没有歇斯底里，我仰头凄凉的灌着酒，唇角溢出来了些许，顺着下颏往下，打湿了脖颈，淋湿了衣襟，浇灭了因你燃起的希望，也浇冷了我炽热的心。
坛已空，酒已尽，我缓缓平视着对面的肖承晏，用尽了力气将酒坛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噼里啪啦”，碎片四处散开，就如我和他一般终将破裂。
我带着笑高声呼唤着:“藏红！我不后悔曾经帮过你、救过你，你的遭遇、你的悲伤、你的绝望我都深深地经历过，那时，我只当你是个与我同病相怜的可怜人！”我轻喘着气，夜太深，我看不清他的脸，可我知道，他除了愤怒还有悲凉。
“肖承晏！从你不是藏红后，与你一起度过的每一日都让我不得安宁，骗我、瞒我、欺我、伤我，都是你，你要我如何嫁与你？正如我有太多不能说的秘密，使你猜忌我、跟踪我、不顾我的意愿欺辱我，你又怎能安心娶我！我们本就不该相遇，我们的命运终究是要分道扬镳！”
眼泪打湿了眼眶，如果可以我想，就这样离开你，我们天各一方，后会无期。可有小忆、有郑儿、有小佳贤，三条人命横在我们之间，我们善终不了。
“夏白云，你到底对我有没有真心？”
他哭了，沙哑哽咽里带着些许的不甘。
突然马儿有些不耐烦的踏起了步，我单手拉着缰绳抚摸着它背部的皮毛。见它没了动静，便直起了身看着浸入黑夜里的他，一抹凄美的笑容绽开。
“肖承晏，在你还是肖安时，你第一次牵着我的手，回眸一笑，我便动了心。那时，你是那样的明亮、那样的俊朗、那样的温柔。”
黑夜中，隐约看到他微低着头，和颤抖的肩。
“那日，我被顾言带到了肖承稷的面前，他同我说了你的身世、你的城府、还有他对你的忌惮。他告诉我，你在南安与人大婚，说我已是可有可无的弃妇。”
“不是！你不是，你知道的！”
“我知道，可我也是女人啊，也会猜疑、也会嫉妒、也会生恨。他抓住了我的弱点，他让我继续待在你的身边，好告诉他，你的一举一动，我答应了，答应的很干脆，可我也后悔了。今日在凉亭那，他向我打探你和太子的关系，我说，那只是太子笼络秦大人的手段而已。后来他在走之前告诉我明日皇上赐婚一事，我明明知道他是故意想加深我对你的恨，可我还是很痛。”
我看着他抬起了头，应该在看着我吧。如果我把郑儿母子的事情一并说了，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相信我了，也不会让我离开半步。他明知道那是我的底线，可还是那样做了。肖承晏，你对他人的狠毒让我望而生却，可你对我的柔情又让我欲罢不能。
“肖承晏，我有一个秘密，待我归来时告诉你可好？”
“流寇你不杀了？”
“不杀了”
“童男你不救了？”
“不救了”
“你又要弃了我！”
他砸了酒坛，终究力竭声嘶。我知道，他答应了，我笑了，又哭了。
“肖承晏，我给你个机会，你要不要？”
“要！”
“流寇你杀，童男你救，王爷的身份你弃，我便归来，可好？”
“好！你要说到做到！”
“肖承晏，工部有肖承稷的人，而强取三百名童男的幕后之人也是肖承稷，我要你掌握更多的证据再以旁人的名义交给太子，让太子立功，你必须置身事外，你可答应？”
“好，我答应你，我会杀了流寇，去救孩子，我也绝不贪功，王爷我也不当了，你答应我，一定要来找我！”
我笑的灿烂，笑的残忍。肖承晏，你永远也不知道要了三百名童男的背后之人，就是你的父皇啊，真相只会被掩埋，而肖承稷也定会为你们的父皇顶罪，太子之位也必然岌岌可危。到那时，太子只会将你视为眼中钉，他不会允许自己在危机时被人顶替。东宫之主你不争也得争，而我也一定会来找你。
“好，我答应你！这次我绝不食言！”
“你若再食言，我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把你关起来，让你永世不得离开！”
我看着他良久，有不舍、有遗憾、有对他的失望和满腔的恨意。闭上眼擦干眼泪，心中渐渐平静了些许。
“肖承晏，如果多年后云来客栈还在，我会在那里等着你。”
双脚发力，我拉起缰绳，马儿飞快的向前奔跑着，在与肖承晏擦肩而过时，我感受到了他的悲恸，他的声嘶力竭。我并没有看他一眼，只留下了尘土飞扬。
肖承晏，待我归来时，我们之间注定生离死别。所以在我归来之前，我愿你吉祥平安，皆得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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