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绪,希衡、玉昭霁、守山人一起前往城镇。
半神天亓已经在高空显现出来,墨发宽衣,体态修长,他本来斯文至极,如今却显现出几分狷狂。
城镇内的人自然看到了他,有修士尝试将他逐下来,可他们的合力一击,连半神天亓的屏障都打不破。
半神天亓低眸微笑,眼底尽是疏狂。
城镇内的人们乱起来,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他们跑到城门,却触碰到半神天亓的禁制,无法离开。
半神天亓在空中,声音扩散开来,进入城中每个人的耳朵:“诸位稍安勿躁,你们无法离开,何必做无谓的挣扎?”
城镇里的人安静一瞬。
一瞬后,爆发出哭声喊声,彻底乱了起来。
希衡、玉昭霁、守山人赶到城镇时,就见到群龙无首,连城镇长官都慌了神。
希衡顿时幻化出身外化身,衣袂翩翩的仙人从云端降临,落至纷乱的城镇。
她手中流泻出清心水咒,洒在每个人的身上。
“仙长,救命。”
“仙长,有妖魔作祟!”
城镇里的人被清心水咒影响,平复了点心绪,却还是忍不住哭泣、哭喊救命。
希衡的身外化身朝他们点头,而后找到城镇长官,让他调兵来稳定秩序。希衡见了太多不幸的例子,灾难来临时,有好几重伤害。
其中一重是灾难本身,另外的几重则是人们慌乱、自乱阵脚后产生的鬼蜮心肠、可怖人祸。
在希衡、玉昭霁、守山人这个组合中,玉昭霁貌若谪仙却是真魔,守山人心地善良但是模样非人,也不能取信于人。
所以,只能由希衡幻出身外化身,去解决此事。
她的身外化身负责稳定秩序,真身则和玉昭霁、守山人一起飞至空中,从三个方位拦住半神天亓。
半神天亓周身有水色屏障,顷刻之间,朵朵混沌火莲飘至水色屏障前。
玉昭霁的混沌火莲和水色屏障一触,他和半神天亓同时望向对方。
玉昭霁冷冷勾唇,眼中浮现一轮黑日,轰然一声,半神天亓的水色屏障碎裂,他跌飞出去,咳嗽几声,在空中稳住身形。
玉昭霁的焚寂魔刀立时从他脖子上斩去,刀光如焰。
半神天亓心道,这才是魔。
灵力更温和,魔力更暴烈,玉昭霁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
谪仙面容真魔作风,以他的资质,他将是魔界历任最强的君主。
半神天亓刚才俯瞰城镇的乱象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已然成了邪魔,直到见到玉昭霁,他才从那瞬间的怔忡中回过神来。
他不是魔,玉昭霁才是。
魔,并不代表作乱,正道、魔道都是构成世界的不可或缺的一极。
他只是……走上了一条艰难的道路,而不得不卑劣作乱、达成自己的目的。
玉昭霁的刀落得很快,半神天亓的脖子被砍到一半,他却一直含笑,拿着手中的指挥旗。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刚才就已经布下瘟病了。
随着半神天亓的脸色越来越白,指挥旗中光晕流动,城镇中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连希衡、玉昭霁都感受到体内的力气在流逝,唯一能不受影响的就是守山人。
半神天亓喉咙中汩汩冒出血来,鲜血流到他的衣服上,泼洒如画,他含着血开口:“继、续。”
他故意仰起脖子:“还差一点点,就彻底断了。”
玉昭霁蹙眉。
“太子殿下。”半神天亓挑起笑意,再看向希衡,“希衡,瘟病前期可控可治,可一旦本君继续释放,浓郁到一定份上,就会导致死城。用一城人命为本君殉葬,本君九泉之下、咳咳,也不寂寞。”
玉昭霁皱起眉头,仍然没有再将焚寂魔刀更进一步。
刀身上蜿蜒着半神天亓的鲜血,沾了玉昭霁一手,多余的鲜血再从高空中洒下。
半神天亓也守诺,当下不再继续催动指挥旗。
在玉昭霁朝指挥旗出手前,他主动将指挥旗递给他:“太子殿下,想抢指挥旗?”
他说:“本君送给你们又如何?只是,这指挥旗,已经被本君炼化,本君一死,指挥旗会即刻自爆,五病旗中的灾病全部跑出来,别说城镇里所有人会死,这片土地都会永久不能住人。”
“而且,随时会流传出灾病。”
玉昭霁无动于衷:“你想暂时活命?苟延残喘而已。”
半神天亓微微一笑,他知道拿人的命,无法威胁玉昭霁。
但玉昭霁身为魔族储君,实际的掌权人,他会在意魔族的发展。
太子殿下啊……是荣耀也是责任,是权柄也是负担。
半神天亓便道:“太子殿下自然不在乎人族,哦,希衡除外。只是,这里和魔族交界,本来这里人烟稀少,在战略上,是魔界和修真界不错的缓冲地带。一旦土地被污染,殿下,你真能置身事外?”
玉昭霁很讨厌被人威胁,偏偏,半神天亓说得没有错。
玉昭霁:“你不必再做说客,孤刚才说了,现在留你一命,你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他收了焚寂魔刀,刀尖上滴着鲜血,半神天亓捂住脖子,玉昭霁冷冷道:“孤有眼睛,你的道心在动摇。”
半神天亓,强弩之末。
一个强弩之末而已,纵然不能立刻杀,但有的是其余办法。
不能杀,还能困,除开困,还能……
半神天亓捂住血:“本君的道心是否动摇,不需要一个魔来置喙。”
解决完玉昭霁后,剩下的就是希衡和守山人。
这一人一石都不会眼睁睁见着一城人丧失性命,所以,半神天亓道:“你们二位想必也没有意见。”
守山人已经换成了诸神恶锤,握着锤气得牙痒。
希衡平静许多:“半神天亓,婆婆有句话要对你说。”
半神天亓指尖一顿,他想要竭力做出并不在乎的样子:“什么重要的话,一定要现在说?希衡,你不会还想以情规劝本君,所谓劝本君迷途知返吧?”
半神天亓微笑:“修真界的《心诫》、《命劫》二书,就是本君所着。那些话,那些道理,没人比本君更明白了。”
半神天亓惊才绝艳,手创宗门、编书立传。
这样的人,认准了一个东西,就不会回头。
希衡沉默须臾:“我幼时常读这两本书,受益良多。”
半神天亓似是没想到她这么坦诚,一愣,方道:“这书的确适合幼年打下道基时看,越心静,收益越大。”
希衡忽然说:“不该如此。”
半神天亓,原本不该走到这一步。
半神天亓敛眸,眉眼秀气,嘴角一弯,语气柔和了许多:“希衡,你没有经历过本君经历的一切,本君没有退路。”
“天既生我,又何生你?本君只差一点点,几万年的抱负、几万年的执着,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坦然朝希衡剖白心迹,玉昭霁是魔,守山人是石头。
希衡是他神位上的对手,但是,现在,恐怕也只有希衡能够共情他的执着。
“输给的是你,本君的确能理解,但本君一生,都不知道认输二字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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