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苒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自己生来的意义。
她好像是这个世上多余的东西，是本不该降生在世上的怪物。
她存在的唯一意义似乎就是吸收所有的负面情绪，无论是人还是……神。
在深渊之底，那是一个连阳光都不屑于逗留的地方。
可是就在那阴暗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却悄悄滋养出了一朵小小的花蕊。
它迎风摇曳，它是那么的小，那么的……脆弱。
脆弱得似乎一阵风都能将它连根拔起。
可苏苒实在是太无聊了，她不知何时开始唯一的兴趣就是看着那朵花蕊，猜测着它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凋零。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四天，她已经忘了时间……
可那朵花蕊不仅没有凋零，反而在某一天突然悄悄绽开出了一朵淡粉色的小花。
那是，这黑暗中唯一的亮色。
苏苒觉得好看极了。
可是花终有凋谢的一天，小粉花也不会例外。
那是苏苒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生出了渴望，她第一次有了所谓的期盼。
她不想看到小粉花死去，她想要它陪自己久一点、再久一点。
内心的强烈渴望让她挣扎出了那个“牢笼”，她不懂得如何才能救它，她茫然极了。
她割开自己的手腕，浓稠到极致的墨蓝色血液一滴一滴砸在小粉花的花瓣上。
苏苒一点都不觉得痛，她心想，这可比接收那些负面情绪的时候好受多了。
她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那一点点恢复生命力的花朵。
良久，她笑了。
那是来自罪恶之神的第一个笑容。
而她与他的羁绊，也就从这里开始了。
———
“唔。”
苏苒闷哼一声捂着自己的额头下意识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可刚一有动作，手腕就被人立即抓在掌心中。
“姐姐！你终于醒了！”
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和嘶哑，像是哭过了一样。
苏苒寻着声音偏头看去，她此刻窝在少年的怀中，少年的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他颤抖的身子似乎在宣泄着自己的后怕。
“姐姐说过要带苏白去看外面的世界，姐姐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丢下苏白呢？”
眼看苏白说着说着就有再哭出来的趋势，苏苒连忙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
“说什么傻话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我没有丢下你。”
苏白似乎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解释，他固执地摇头，抱住苏苒的双手越来越紧。
“刚刚，你差一点就要丢下我了，你骗了我，你就要死了。”
苏苒眼眸一缩，罕见的沉默了下来，看来苏白已经知道这具身体的情况了。
“姐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不是家人吗？我看电视上说的，家人就是要互相扶持走下去的存在啊。”
少年压抑的话语每一个字都狠狠敲打在苏苒的心头。
她第一次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已经习惯了，无论多痛她都习惯自己忍下来。
她不习惯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他人面前，露出了伤口的狮子下一秒说不定就会成为别人口中的食物。
良久的沉默后，再多的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
最终只能化作一句，“对不起。”
可就是这三个字似乎是触及到了少年的底线，他不可置信地松开了手站起身，
那模样就像是一只无能暴怒的雄狮，他双手暴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在房间来回踱步。
“你为什么要道歉！你凭什么要道歉！明明是你受了伤，明明痛的人是你！你为什么还要跟我道歉！为什么啊！为什么！！！”
发泄的怒吼过后，苏白的身子无力地蹲了下去。
———“啪嗒”“啪嗒”。
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从那俊美的脸庞一滴滴地砸落在地。
苏苒蓦然捂住自己的心脏，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心有些痛，那些眼泪就像是砸进了她的心里一般。
很痛，很痛。
突然，苏白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站起身，口中喃喃自语着“对，蛊丹，只要把蛊丹挖出来还给姐姐，姐姐就没事了，姐姐就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了。”
苏白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就拉开门向外走去，可是他刚走出两步脚步就停了下来。
他低下头，腰间那双白皙的手臂让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苏苒的脸紧贴着少年的背，她明明没有说什么，可是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拥抱就让这头失去理智的狮子安静了下来。
苏白捂住脸，自嘲地嗤笑一声，“姐姐……你说成仙成神又有什么用呢？最后还不是……救不了自己在乎的人……”
苏苒呼吸猛然一窒，曾几何时，她也有说过和少年相似的话语。
神，又有什么用呢？她护不住它，更护不住苍生。
抑或是说，是苍生先舍弃了她这个自罪恶而生的神。
“苏白，成神者就该抛弃七情六欲，你觉得这句话对吗？”
苏苒不知怎的突然就将压抑在心里很久的疑问说了出来。
说完后她愣了一下，苦笑一声，她也是痴了，苏白就算是修炼成果的蛇神，但终归还是与神界之人有着本质区别。
她又怎么会奢望他能解答自己心中的困惑呢。
苏苒突然觉得好累，她松开了手转身，可这次主动抱住的人却是苏白。
苏白的下巴用力地抵在她的肩颈处，冰凉的触感顺着她的锁骨划过胸腔处。
少年虽有些幼稚却十分坚定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
“若是没有七情六欲，那又谈何保护苍生？若是连爱人的资格都没有，那何以为神？”
苏苒原本黯淡的眸子在少年的话语中渐渐染上一点一点亮光。
她唇角慢慢上扬，颓败之色在她身上一扫而空。
是啊，是她执念太重，这么浅显的道理却反而看不透。
经年流转，横跨万年，她并不是一无所获。
这一刻，那朵凋谢的小花，在她的心头，重新孕育出了新的花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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