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沙粒悬在半空，一动不动。叶璃的指尖还离那金属板有寸许距离，掌心却已传来一股灼烫的阻力，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她后退一步，呼吸收紧。
谢无妄站在她身前，雷锤横在胸前，电弧从锤头跳到地面，发出轻微的爆响。他没有回头，声音压得很低：“别再靠近。”
地上的黑雾已经铺开，像一层油膜贴着沙面蔓延。它不散，也不升腾，只是沿着地面画圈，速度越来越快。当最后一段缝隙闭合时，整个圆环突然亮起一道暗红的光纹。
脚下的土地开始震动。
金属板中央的凹槽泛出红光，一条条断裂的锁链图案接连点亮，仿佛某种封印正在被逆转。空气变得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铁砂。
“这是传送阵。”谢无妄说。
叶璃盯着那不断扩大的红光，喉咙发干：“谁的？”
“不是我们的。”他握紧雷锤，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也不是冥渊本体。”
话音未落，整块金属板轰然震颤。红光冲天而起，在空中形成一个扭曲的旋涡。地面裂开细缝，沙土如水流般向中心滑去。
叶璃抬起手，心焰从掌心涌出，幽蓝火焰在她周身燃起一圈屏障。火光映在她的脸上，赤金瞳孔收缩成一线。
她想稳住身形，但脚底的沙地已经液化，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向前。
谢无妄单膝跪地，雷锤狠狠插入沙中，雷息顺着锤柄炸开，在地面划出数道裂痕。他左手猛地伸出，一把抓住叶璃的手腕。
“站住！”
他的声音被风撕碎。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肩并着肩。可那股吸力越来越强，连雷锤都开始松动。
“撑不住！”叶璃咬牙，火焰在她手臂上窜动，经脉里传来熟悉的灼痛——狐火反噬开始了。
谢无妄没说话，另一只手将雷锤拔起，转身横扫一圈。雷弧炸开，击打在黑雾圆环上，发出一声闷响。圆环晃了晃，红光闪烁几下，又恢复稳定。
“没用。”他说，“它吃掉了雷息。”
红光暴涨，空间像玻璃一样裂开一道口子。漆黑的缝隙深处，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机械在运转。
两人脚下一空，身体被猛地拽向中心。
叶璃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块金属板已经完全被红光吞没，黑雾凝成的圆环如同烙印刻在地上，纹路清晰得像是写好的命运。
她被拖入裂缝的瞬间，眼角余光扫过内壁。
那里有一道划痕。
不是石质或金属的刮擦，而是某种柔软材质留下的痕迹，边缘微微卷起，带着珍珠般的光泽。形状很熟悉——像是一颗泪滴形的珠子，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光。
汐瑶的珍珠。
这个念头刚起，四周的空间就彻底塌陷。他们穿过撕裂的通道，身体失重，意识被拉长。耳边只剩下风声和那越来越响的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停止。
双脚触到了实地。
叶璃踉跄了一下，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她扶住旁边的岩壁，掌心传来冰冷粗糙的触感。这里没有光，只有远处几点幽红的星点，像是嵌在墙里的矿石。
谢无妄站在她旁边，雷锤仍握在手中，战甲上的金纹还在微微发亮。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没事，才缓缓抬头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四壁由黑色岩石构成，表面布满沟壑般的纹路，像是干涸的河床。头顶极高，看不清穹顶在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混合尘土的味道，呼吸时喉咙发涩。
地面平整，铺着一层灰白色的粉末，踩上去没有声音。
“我们在哪？”叶璃低声问。
谢无妄没回答。他蹲下身，用手指抹过地面，沾起一点粉末。指尖搓了搓，眉头皱起：“骨灰。”
叶璃也蹲下来，仔细看那些纹路。它们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为刻下的符号，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有些像是文字，有些则像地图。
她伸手去碰最近的一道刻痕。
“别动！”谢无妄突然出声。
她停住。
他走到她身边，雷锤轻轻点地，一道微弱的电流扩散出去。地面的纹路瞬间亮起一丝蓝光，随即熄灭。
“是阵法。”他说，“还没激活。”
叶璃收回手，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那里立着一根石柱，柱身上缠绕着断裂的铁链，末端深深扎进地面。铁链上有烧灼的痕迹，像是被高温熔断过。
她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铁链。
冰凉。
但就在她触碰的瞬间，心焰罗盘在血脉深处轻轻一震。
没有文字浮现，也没有记忆涌入。只有一种感觉——这里有东西认识她。
谢无妄跟了过来，站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他的视线扫过石柱顶部，忽然抬手：“上面有字。”
叶璃抬头。
石柱顶端刻着一行小字，字体古老，笔画尖锐。她辨认了几秒，念了出来：“囚神者，终为神所噬。”
话音落下，整个空间微微一震。
远处的幽红星点开始移动，像是被什么唤醒。它们沿着墙壁缓缓滑行，逐渐汇聚成一条线，指向空间尽头的一扇门。
那门由黑色金属铸成，高约三丈，宽两丈，表面没有任何把手或机关。门缝处透出极淡的红光，像是从里面渗出来的血。
“我们被带到这里，不是为了躲。”谢无妄说，“是为了看见。”
“看见什么？”
“答案。”他看向她，“或者陷阱。”
叶璃盯着那扇门，罗盘在体内持续震动，频率越来越快。这不是警告，也不是指引——更像是共鸣。
她迈步向前。
谢无妄没有拦她，只是跟在她身侧。两人一步步走向那扇门，脚步踩在骨灰上，没有留下痕迹。
越靠近，那股铁锈味就越浓。叶璃的呼吸变得急促，狐火在经脉里躁动不安。她能感觉到，门后有什么东西在等她。
不是敌人。
至少，不完全是。
他们在门前停下。
门上没有纹章，没有锁孔，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一道细细的红光，从缝隙中渗出，照在叶璃的鞋尖上。
她抬起手，准备推门。
谢无妄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她看他。
他摇头。
下一秒，门自己开了。
无声无息，就像从未存在过阻碍。门后是一片更深的黑暗，比这整个空间都要黑。那黑暗在流动，像水，又像烟。
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
低沉，沙哑，带着笑意。
“欢迎来到我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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