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荒原的夜,长得像永远过不完。
队伍连滚带爬往前冲,脚底下咔嚓咔嚓全是碎骨,跑起来跟踩在满地脆饼上似的。
后面虽然没追兵了——那些白骨巨魔被深沟拦住过不来——但谁也不敢停。
谁知道这鬼地方还会冒出什么来。
萧辰跑在最后,左臂疼得已经麻木了,像挂了根冰凉的木头。
经脉里的离火之力又开始造反,一股股热流往心口顶,顶得他喉咙发甜,想吐血。
但他咬紧牙关,硬是压下去了。
不能吐。
一吐,队伍士气就垮了。
跑了大概半个时辰,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线。
是山。
不高,但连绵起伏,像趴在地上的巨兽脊梁。
山体在月光下呈暗红色,不是土的红,是那种铁锈的红,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到了。”
赵虎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那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地图,借着月光辨认,“血狼谷……就在这群山里。”
队伍慢下来,所有人都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三十个人,跑了一路,现在还能站直的不到二十个。
武僧们还好,毕竟有修为在身;那些精锐士兵就惨了,一个个脸色煞白,嘴唇发紫,有人甚至开始干呕——在白骨荒原里吸了太多腐朽气息,身体扛不住了。
慧明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些药丸分下去:“含着,别咽。能清心解毒。”
萧辰也接过一颗,含在嘴里。
药丸清凉,带着薄荷和草药的味道,压在舌下,那股往上顶的血气果然缓和了些。
“休息一刻钟。”
他下令,“检查装备,补充体力。赵虎,带两个人去前面探路,看看进山的路。”
赵虎点头,点了两个身手最好的老兵,三人猫着腰往山脚摸去。
萧辰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抬头看天。
天上月亮已经偏西,缺了大半,光也黯淡。
但北方天际那抹暗红,还在。
不仅还在,范围好像又扩大了,像一块不断渗血的伤口,挂在天边。
血月之夜……还有多少天?
他心里默默计算。从铁门关出发到现在,四天了。
按计划,他们应该还有两天时间赶到血狼谷,然后破坏苏醒仪式。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白骨荒原这一耽搁,至少浪费了半天。而且队伍的状态……太差了。
正想着,赵虎回来了。
脸色很怪,不是害怕,是……恶心。
“公爷,”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动什么,“前面有路,是条峡谷入口。但是……”
“但是什么?”
“您最好亲自去看看。”
萧辰站起身,跟着赵虎往山脚走。
走了不到百丈,就到了峡谷入口。
入口很窄,只容三人并行,两侧山壁陡峭,抬头看天只剩一线。
谷口地上,散落着些东西。
是骨头。
但不是动物的骨头,是人骨。
而且不是完整的骨架,是零碎的——指骨、肋骨、颅骨碎片,混在泥土里,密密麻麻,像撒了一地豆子。
骨头发黑,有些上面还带着没剔干净的腐肉,在月光下泛着油腻的光。
更让人反胃的是味道。
一股浓烈的腐臭味从峡谷深处涌出来,不是单纯的尸臭,里面还混着血腥、草药、还有某种……甜腻的、像熟透水果腐烂的味道。
几种味道搅在一起,吸一口就想吐。
“这他娘……”
萧辰身后一个老兵忍不住骂了半句,又硬生生憋回去,转头干呕起来。
萧辰捂住口鼻,眯眼往峡谷里看。
峡谷很深,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
但深处有光——不是火光,是绿莹莹的、像鬼火一样的光,忽明忽暗。
还有声音。
不是人声,是某种低沉持续的嗡鸣,像无数苍蝇在同时振翅。
嗡鸣里偶尔夹杂着铁器碰撞的叮当声,还有……液体沸腾的咕嘟声。
“是这里了。”
萧辰低声说,“血狼谷。”
慧明也过来了,老和尚脸色凝重得能拧出水。
他手里念珠转得飞快,嘴唇翕动,念着静心咒。
但额头上的汗还是止不住往下淌。
“公爷,”他声音发紧,“这谷里的阴邪之气……浓得化不开。
老衲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重的。里面……恐怕不止一个尸王。”
萧辰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队伍。
三十个人,现在能保持战斗力的,最多二十个。
而且弹药消耗过半,炸药包只剩三十几个,弩箭也不多了。
硬闯是找死。
“慧明大师,”他说,“你带武僧在外围接应。我和赵虎带十个精锐摸进去,侦查情况,找机会破坏。
如果我们两个时辰没出来……你们就撤,回铁门关报信。”
“公爷!”
慧明急了,“老衲怎能……”
“这是命令。”
萧辰打断他,“武僧的佛力是对付邪祟的关键,不能全折在这里。
如果我们失败了,你们就是最后一道防线。”
慧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合十低头:“……遵命。”
萧辰选了十个状态最好的精锐——都是神机营的老兵,脸上没表情,眼神死沉,但手很稳。
赵虎也挑了两个跟他最久的部下。
十三个人,轻装上阵。
只带短弩、短刀、攀爬工具,还有每人两个炸药包。
其他东西全留下。
“记住,”萧辰看着这十三张脸,“我们不是来拼命的,是来搞破坏的。
找到核心,炸掉就走。能不交手就不交手,明白?”
“明白。”
十三个人,像十三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滑进峡谷。
谷里比外面更黑。
两侧山壁几乎合拢,月光只能从头顶一线天漏下来一点,还时常被飘过的雾气遮住。
地上铺满了碎骨和黏稠的黑泥,踩上去吧唧吧唧响,得特别小心。
那股甜腻的腐臭味更浓了,熏得人眼睛发酸。嗡鸣声也越来越响,震得耳膜发麻。
走了大概一里地,前方出现拐角。
萧辰抬手,所有人贴紧山壁。
他探出半个头,往拐角那边看了一眼。
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赵虎凑过来,也看了一眼,然后猛地捂住嘴,才没叫出声。
拐角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山谷盆地。
盆地中央,矗立着一个难以形容的东西。
那是一个……血肉熔炉。
高达十丈,通体由暗红色的、仿佛还在蠕动的血肉筑成。
表面布满了粗大的血管,血管里有黏稠的黑血在流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熔炉顶部是开口的,不断有蒸汽喷出——蒸汽是暗绿色的,带着刺鼻的硫磺味。
熔炉周围,密密麻麻跪着数百人。
都穿着幽冥宗的黑袍,头低着,双手高举,口中念念有词。
他们面前的地面上,画着一个巨大的法阵——用血画的,血还没干,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法阵中心,就是那个血肉熔炉。
而熔炉内部,透过半透明的炉壁,隐约能看到一个庞大的、正在缓慢蠕动的阴影。
那就是……尸王胚胎。
不,已经不是胚胎了。
那东西至少有五丈高,人形,但长了三个头,六条手臂。
身体表面覆盖着厚厚像铠甲一样的角质层,还在不断剥落、生长。
三个头颅的眼睛都闭着,但眼皮在颤动,像随时会睁开。
更可怕的是,熔炉底部连接着数十根粗大的管子,管子另一端伸进四周的山壁里——山壁上有开凿出的洞穴,每个洞穴里都堆满了尸体。
有人的,有牛羊的,甚至还有……马的。
管子像吸管一样,从那些尸体里抽取着什么东西——黑红色粘稠的液体,源源不断输进熔炉,喂养着那个怪物。
“这他娘……”
赵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声音,“他们在用整个山谷的尸体……养那玩意儿?”
萧辰没说话。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山谷。
除了中央的血肉熔炉和幽冥宗弟子,四周还有守卫——不是尸兵,是尸僧。
大约五十个,分散在盆地边缘,盘腿坐着,眼窝里的绿火稳定燃烧。
它们手里握着禅杖,但不是用来超度的,是用来杀人的。
而在盆地最深处,靠山壁的地方,还有一个……祭坛。
祭坛由白骨垒成,高约三丈。
坛上摆着一口巨大的石棺,石棺盖开着,里面躺着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尸体。
那尸体穿着古老已经破烂的萨满袍,头上戴着鹰羽冠,脸上覆盖着黄金面具。
尸体很完整,没有腐烂,皮肤是青灰色的,像冻了很久的肉。
萨满王。
他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不是普通的匕首,刀身漆黑,刀柄镶嵌着七颗不同颜色的宝石。
匕首周围的血肉在缓慢蠕动,像在尝试把匕首挤出去,但匕首上缠绕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压制着那股力量。
“那是……”
萧辰眯起眼。
“镇魂匕。”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慧明,老和尚不放心,还是跟来了,“草原萨满的圣物,传说能镇压邪灵,封禁神魂。看来当年围杀萨满王后,各部联军用这把匕首把他镇住了。但现在……”
但现在,匕首上的金光已经很微弱了。
而且石棺周围,也画着一个法阵——比中央那个更大,更复杂。
法阵的线条里流淌的不是血,是……月光。
不,不是普通的月光,是北方天际那抹暗红的光。
血月之光。
它在给萨满王输送能量,慢慢消磨镇魂匕的力量。
“他们在用血月之力,唤醒萨满王。”
萧辰低声说,“同时用血肉熔炉炼制新的尸王。双管齐下。”
“不止。”
慧明指着山谷四周的山壁,“公爷你看那些洞穴。”
萧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山壁上那些堆满尸体的洞穴,排列很有规律——不是杂乱无章的,是按照某种阵法排列的。
每个洞穴的位置,都对应着一个……地脉节点。
“他们在抽干这片土地的地脉灵气,”慧明声音发颤,“用地脉灵气加速尸王炼制,同时喂养萨满王。
这样下去,不用等血月完全升起,萨满王就会提前苏醒。
而那时候,新的尸王也炼成了……”
双王并世。
萧辰感觉后背发凉。
如果真让幽冥宗得逞,别说北狄,整个天下都要完蛋。
“必须毁掉这里。”
他咬牙,“但现在硬闯是送死。得找别的办法。”
他目光再次扫过整个山谷,最后定格在那些连接血肉熔炉的管子上。
管子从山壁洞穴里伸出,汇聚到熔炉底部。
但如果……如果切断这些管子的源头呢?
“慧明大师,”他问,“你能感应到地脉灵气的流向吗?”
慧明闭眼感应片刻,点头:“能。地脉灵气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山谷,然后被那些洞穴抽取。
但最大的一个灵气节点……就在我们脚下。”
“脚下?”
“对。”
慧明睁开眼,指着他们藏身的这片山壁,“这片山壁后面,就是地脉灵气最集中的地方。
那些管子主要就是从那里抽取灵气的。”
萧辰眼睛亮了。
如果炸掉这个节点,地脉灵气供应中断,血肉熔炉就会失去能量来源。
尸王胚胎的炼制会停止,甚至可能反噬。
萨满王的唤醒进度也会大大延缓。
“赵虎,”他转头,“炸药包还剩多少?”
“十三个。”
“全拿出来。”
萧辰看着眼前的山壁,“我们要在这山壁上开个洞,找到地脉节点,炸了它。”
“可公爷,这山壁这么厚……”
“那就炸开。”
萧辰语气坚决,“这是唯一的机会。”
十三个人,开始在山壁上寻找合适的位置。
山壁是暗红色的岩石,很硬,用刀砍只能留下白印。
但岩石之间有缝隙——不是天然的缝隙,是人工开凿用来埋管道的缝隙。
他们找到了一条最大的缝隙,宽约一掌,深不见底。
从缝隙里能感觉到微弱的气流——是地脉灵气流动带起的风。
“就这里。”
萧辰说,“把炸药包塞进去,延时引爆。
炸开之后,我进去安置主炸药。
你们在外面掩护,如果被发现了,尽量拖延时间。”
“公爷,太危险了!还是我去……”
“我去。”
萧辰打断赵虎,“我经脉受损,但内力还在,能感应地脉节点。
你们进去也找不到准确位置。”
没时间争论了。
十三个人开始布置。
炸药包一个接一个塞进缝隙,用泥土封住,只留引信在外面。
引信连成长串,最后汇聚到一根主引信上。
萧辰握着火折子,看着那根主引信。
然后,点火。
引信嗤嗤燃烧,火星迅速钻进缝隙。
“退!”
所有人退到三十丈外,趴下。
轰!!!!!!!!!
连续的爆炸,震得整个山谷都在摇晃。
山壁被炸开一个大洞,碎石乱飞,烟尘弥漫。
洞里面,透出幽蓝色的光——是地脉灵气外泄的光芒。
“成了!”
赵虎爬起来,“公爷,快!”
萧辰已经冲了过去。
洞口约一人高,里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显然是人工开凿的。
通道壁上嵌着发光的萤石,照亮了前路。越往里走,那股灵气波动越强烈。
走了大概五十步,通道豁然开朗。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
洞穴中央,有一根粗大晶莹剔透的水晶柱——不,不是水晶,是灵气凝结成的实体。
柱子里有蓝色的光流在缓缓旋转,美得惊人。
这就是地脉节点。
但萧辰的脚步停下了。
因为水晶柱旁,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穿着北狄公主的服饰,但衣裳已经破烂,沾满血污。
她背对着洞口,长发散乱,低着头,一动不动。
萧辰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认识那身衣裳。
认识那个人。
“乌兰雪……”
他轻声开口。
女人缓缓转身。
露出的那张脸,确实是乌兰雪。
但那双眼睛……
不再是草原天空般的湛蓝。
而是纯黑。
黑得没有一丝眼白。
她看着他,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嘴唇翕动,声音嘶哑,像很久没说过话:
“萧……辰……”
“你……终于……来了……”
“我……等你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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