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哥，她们想要看俺腚……”
回去的路上，阿伟一边开车，一边委屈的抹着眼泪，俨然一副受了气的小媳妇模样。
“行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我又疲倦又无奈的坐在后排，哭笑不得道：“不是啥光彩的事儿，别总挂在嘴边，你小子命大，没啥事儿比什么都强。”
不得不说，阿伟之所以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完全是性格使然。
但凡是个有歪心思的主儿，被剥层皮下来是少不了的。
和我猜测的一样，从我们踏入那条街道开始，其实我们就已经进入了阴宅的影响范围。
估计第四处阴宅，除了笑笑之外，其余的鬼魂都不曾知晓，这也是那扇木门，为何只能回到网吧的原因。
而真正的出口，则是在按摩店当中，清理掉了那里的鬼魂，也就意味着彻底消除了笑笑这只执身鬼所带来的隐患，如此一来，我们也算是完成了与马家五仙的第一次任务。
之所以说算是，则是因为，在我看来，只要一天没揪出害死笑笑一家的真正凶手，这件事情就算不上完美解决。
回到香烛店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和阿伟的脚步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夫妻二人。
他们贴心的准备了早餐，更是忙前忙后个不停，这两口子，完全是被柳大壮吓出了心理阴影，生怕一点不到位的地方，都会招来更大的惩罚。
我没有吃东西，而是强拖着沉重的身体爬到了床上。
前前后后只是几分钟的工夫，我便睡了过去。
可等待着我的，绝对不是美梦，而是，让我痛心的噩梦。
……
“癞子，癞子！”
黑暗的四周，突然间划过了无数的光亮。
一双双豆大的眼睛，满是阴郁地凝视着我。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尖叫声，肆意的摧残着我的耳膜，这里，都是黄皮子，数不过来的黄皮子！
“大儿子，大儿子。”
“你来了吗？”
“爸想你了，爸身上好疼。”
“过来帮帮我，帮帮我……”
李癞子的声音出现在了我的不远处，这一幕，我看到过无数次，更是包含着我无数次的无能为力。
鲜血，阴气，残魂，碎肉……
李癞子就在那里，可他，支离破碎，不再完整。
低头的时候，我看到了李癞子的那张脸。
他的脸已经血肉模糊，满是褶皱的面庞上，已经不存在一块正常的皮肤。
空洞洞的眼眶里满是蛆虫，他的头颅中，一只幼小的黄皮子，正在欢愉的享用着他的血肉。
紧接着，李癞子伸出了左手，一只黄皮子啃食着他的骨头，森森白骨上，遍布着尖利的齿痕。
接下来，是右手，这只手，比另一只更要狼狈。
“大儿子，我好疼……”
“带我走，带我走。”
李癞子的枯骨抓住了我的脚踝。
一阵刺痛席卷了我的全身，我没有挣脱，也没有说话。
我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我也清楚，我所看到的一切，就是李癞子所遭受的一切。
可我无从反抗，也没办法改变睡梦中的点点滴滴，我是个人，我总有闭上眼睛的时候。
黄家的折磨是双向的，李癞子在深渊中煎熬，我又何尝不是。
不过，这几年下来，也有值得高兴的好消息。
首先，我已经逐渐的适应了这可怕的噩梦，虽然痛心，虽然煎熬，醒来的时候也会满身冷汗，但至少，这种形式的睡眠方式，足以保障我生命的继续。
除此之外，比起刚开始的时候，李癞子的魂魄已经消亡了大半，虽说他还会继续被黄家折磨下去，但据我观察，再有个三年五载，他也就彻底消散了，或许，那也是对他的一种解脱吧。
就在我思绪万千之时，一个阴冷的声音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真是厉害，仅用了半宿的时间，便完美解决掉了重叠阴宅的执身鬼。”
“何小子，就这件事情而言，我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怪不得，其余几家极力的劝说我们和你达成合作，你果然有点本事。”
毋庸置疑，说话的自然是让人厌恶的黄皮子，而且这位，便是之前被李癞子请到堂口上的阴仙儿！
“少说屁话。”
我冷冷的问道：“黄家的承诺呢？”
“放心。”
只听黄大仙儿轻声笑道：“咱们是对手，这层关系这辈子都变不了，但你对于我们黄家来说，也是罕见的知己。”
“答应你的条件黄家自然会兑现，李癞子手上的两只黄仙儿，是你的了。”
“不过呢，我可要提醒你一句，与你合作，兑现承诺，不意味着黄家会向你妥协，这两只黄仙儿你可以随意处置，但你记住，黄家的族人，永远不会白白牺牲，这笔债，我会找你清算的！”
我不屑的冷哼一声：“算你妈呢算，我身上的债还能少了不成？”
“一天到晚逼逼赖赖，你真觉得你们黄家高人一等了不成？不过是卑劣的畜生罢了！”
“早晚有一天，我何苦把你们全家骨灰都扬粪坑里头！”
霎时间，冰冷的阴气便席卷了我的全身，难言的窒息感，好像要将我扼杀于睡梦当中一般。
“哟，你急了？”
我双目血红的嘲弄道：“来，弄死我，你们黄家本事这么大，解决偌大阴宅自然不在话下，对吧！”
一声冷哼，我被黄皮子甩到了一旁，只听对方说道：“小子，你要只会逞口舌之快的话，只能说你不过如此！”
“哎？我就跟你逼逼赖赖，你能怎么着？”
“我不仅今天骂你们，等九九恢复好了，我多请教点骂人的套路，到时候，我非得给你们姓黄的骂道狗血淋头不可！”
在我的言语刺激下，我所面对的黄大仙儿不仅没有了原本的愤怒，反而是越发的轻松起来，他的平静，让我不安，也再度证明了，黄皮子的城府，深得可怕。
“何苦，说吧，你打算如何处决黄家的孩子？”
我微皱眉头，指向了苟延残喘的李癞子：“让他杀掉！”
“没问题。”
只见黄大仙儿将一道阴气附着在了我的身上，面无表情的说道：“这道阴气可以让你短暂的控制李癞子的双手，一个时辰内，你可以让李癞子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折磨黄家的族人。”
“现在。”
“计时开始！”
我突然间愣在了原地。
对于黄家的威胁，我从未怕过，和黄家结怨，我更是没有退缩过一次。
但真正让我感到不安的，永远是黄家的城府，和他们无法被摸透的野心。
这种感觉，很无力，也很无助。
他们为了阴宅的计划，可以让我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杀掉黄仙儿，他们也会因为李癞子的底线，选择拒绝五家与我之间的合作。
有时候，我和黄家的较量，的确是有胜有负，可偏偏这种情况，总让我觉得自己无法抓住黄家的弱点，也没办法试探出，他们究竟在意着什么。
这一刻，我很清楚，黄家曾说过我的存在可有可无，绝对不是虚言，更不是欺瞒我的假话。
“你犹豫了。”
黄大仙儿轻声道：“我以为你是个很果断的人，结果，你却有着优柔寡断的一面。”
“何小子，黄家是你的敌人，也是你最好的老师，我对你的期待很高，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和我们黄家很相似。”
我瞪大眼睛，猛地攥住了拳头。
只见我缓缓抬起手臂，而另一头的李癞子也和我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紧接着，我双目开始变得血红，更是不断的挥舞着拳头，将其中一只黄皮子，硬生生的砸成了一滩烂泥！
这期间，那位黄家阴仙儿就在一旁亲眼看着所发生的一切，他的姿态，气息，从未有过一丁点的变化，就仿佛，这件事情，和他完全没有干系似的！
之后，我开始折磨另一只黄皮子。
这一次，我没有第一时间杀掉他，而是，癫狂的折磨起来。
黄皮子刺耳的尖叫声诉说着他所承受的痛苦，可令我懊恼的是，这样的手段，依旧没能让黄家阴仙儿的情绪，再产生一丁点的波澜。
两个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我也筋疲力竭的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怎么样，心里舒服一点没有？”
我没有回答黄家阴仙儿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怎么，自家的族人，在你看来，和蝼蚁无异？”
他也没有回答我，只是微笑道：“何苦啊，癞子承受的一切，比你发泄的愤怒要痛苦无数倍，你觉得，我需要对你的些许满足感而有所在意吗？”
“你！”
我又输了，秉性也好，还是情绪上的波动也好，我都无法彻底的克制自己。
他说的没错，黄家是我最大的敌人，但也是我最特殊的一位老师。
“怎么，戳到你的痛处了？”
黄家阴仙儿走到了我的面前，与我四目相对的说道：“小子，我族人死在你的手里，我怎会不生气呢？”
“而且，他们是被李癞子这种废物杀死的，对于我们，这无疑是莫大的羞辱。”
“不过你放心，这笔债，会算在你身上，也会算在李癞子身上！”
听到这话，我心中暗喜。
只要黄皮子迁怒于李癞子，他们自然会更大程度的折磨李癞子。
这对于李癞子而言，无疑是更煎熬的痛苦，但不得不说，这也会加快他消亡的速度。
长痛不如短痛，至少，我这个目的是达到了！
可还没等我来得及高兴，黄家阴仙儿的下一句话，便如同冷水一般，浇在了我的头上。
“你是不是在想，我话语中的含义，会加快李癞子走向消亡的步伐？”
“何苦，真是抱歉，我要趁着你高兴的时候，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了。”
只见黄家阴仙儿拍了拍我的肩膀，呢喃道：“李癞子不会死，你看到他残破不堪的一面，只是他整体中极小的一部分。”
“换句话说，你要是能长命百岁，我们也能保证，他这辈子都会陪着你！”
砰地一声。
我挥出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黄皮子的阴气上，而这种触感，更是像我的皮肉，撞击在了铁板上一样。
“小子，你的路还很长，对于你现在的表现，本仙家并不满意。”
黄家阴仙儿后退一步，继续说道：“你要是能让整个江北市的阴宅平稳运作的话，我会亲手奉上两位黄袍仙家任你处置。”
“到那个时候，我希望你能平静的看待这一切，而不是像今天这般，三番五次的情绪崩溃。”
我深吸一口气，冷冷的说道：“终有一日，黄家会为你们的自大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得补充两句。”
“关于你，其实黄家很认真的讨论过一次，那就是应该在你羽翼未满的时候除掉你，还是无休止的利用你。”
黄皮子不屑的笑道：“很明显，你能活到现在，已经给出了答案。”
“也许，黄家的确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但你不觉得，这也是一种乐趣吗？”
“何况，你没这个本事！”
可怕！
黄家的可怕再一次的超乎了我的想象！
五仙儿当中，胡家为首，掌握着大局，柳家中的常姓，有着最强的武力，白家奉行中庸，灰家则是躲藏在阴暗面。
而眼下的黄家，最恰当的形容无疑是癫狂，关键是，这种癫狂，是建立于头脑和实力的双重支撑下，甚至，在这两种优势的掩盖下，阴险狠毒的一面，都会略显逊色不少。
“好了，陪你聊了这么久，我也有点累了，没事儿的话，我可要去睡个好觉了。”
说罢，黄家阴仙儿便转身离开。
身影消失的那一刻，只见那黄皮子随意的吹了个口哨。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黄皮子便冲上前来，疯狂的啃食着李癞子的一切。
而我……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和往常一样，毫无办法。
……
“王八蛋！”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自己的怒骂声所惊醒。
大口喘着粗气过后，我感受到了手臂处传来的温热。
扭头一看，我的左手和右手分别抓着一只死透了的黄皮子，它们的鲜血，更是干涸在了我的皮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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