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最后在床头摸出止痛药才勉强稳定下来，心脏疼的厉害，以至于这段时间他都没离过药。
只是今夜疼的更厉害了。
十年夫妻，沈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知道，他的清如……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吐血……是不是宋清如又吐血了？
陈特助说过，宋清如吐过两次血，但那只是陈特助看见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肯定更多。
清如的身体是不是又不好了？
顾鄞到底能不能把她照顾好？
沈砚几乎是颤抖的，拿出手机给顾鄞打电话。
一遍一遍，一遍一遍，沈砚坐在漆黑一片的客厅里，手机的余光照亮他苍白又绝望的面容，指尖的烟从头燃到尾。
不接……还是不接。
沈砚从没有想过，像氧气一样总是缠在他生命里的宋清如，会再也一面都见不上。
——
“一百……八十一……”
宋清如停了一下，语气有些淡淡的抱怨：“又数错了。”
顾鄞无奈：“这么多星星呢，你必须得数完才作数啊！”
“对不起……我真的好累……数不完了……”宋清如的声音淡淡的，她有些困。
“不能睡，宋清如，太阳还没出来呢。”
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好。”
雪地燃着篝火，焰火在雪地里劈啪作响，松木燃烧的香气混着雪粒融化。
顾鄞看了一眼手机，电话响了二十几遍，那个人还不死心，索性他直接点了拉黑，一边对宋清如说：“你讲故事给我听吧。”
宋清如有一瞬间的迷茫：“可是，我哪里也没去过……没有故事……”
“讲你的故事，二十岁之前的宋清如，我都不认识呢。”
宋清如觉得有道理，她开始用仅剩的思绪去回忆过往。
有记忆是从三岁开始。
她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天她有些饿了，于是拉着母亲的手，说：“妈妈，我想吃糖醋排骨。”
母亲哭的眼睛红肿，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拿着行李就要走。
宋清如追，问她为什么，她说宋清如不听话，于是沿着小镇的柏油路就走了。
宋清如在她身后哭喊，她都没回过一次头，直到彻底消失。
不听话……
宋清如怪自己，为什么要不听话啊。
如果穿越回那个时候，她一定不要吃什么糖醋排骨了。
宋清如的声音有些虚弱，她忽然就流了眼泪，望着虚空，目光与幼时的自己重合，说：“妈妈，对不起……你回来，别不要我……”
顾鄞闭上眼，死死咬着牙，忍住心疼，哄着她：“清如，你才没有不乖呢。”
宋清如顺着他的话说：“外婆也是这么说的……外婆真好啊，她总给我做爱吃的东西，我陪她一起捡纸箱子，那天卖了五十块，外婆给我买了一个香草蛋糕，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蛋糕。外婆去世那天，江城满城的槐花都开了，雪白的花瓣追着奶奶纷飞，我知道，没有人再疼我了，也没人再会给我……买蛋糕吃了。”
宋清如声音很轻的哭了出来，手紧紧的攥着顾鄞的衣角，很无助一般。
顾鄞握着她的手，用所有的神力维持周边的温暖，摩挲着她的手背，说：“不会，不会的宋清如……我会疼着你，会对你好。”
他好像透过宋清如的故事，看到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儿，胆小的，怯懦的，渴望着爱的小女孩儿。
“后来我就遇到了沈砚。”
当一个人被心疼和在意占满心里的时候，是不会有什么嫉妒的。
所以哪怕听见宋清如再次说出那个名字，顾鄞也没有什么大的波动，他平常的笑了笑，问她：“然后呢？”
“他救我去医务室，汗水把我的衣角弄出了一块印子，红着脸给我道歉。我想，一件衣服，他这个人怎么这么傻？第二天的时候，他在我们教室门口等我，他说这是治中暑的药，他塞到我手里就跑开了，我拿着药，想……第一次有人那么挂念我。学校里有个有钱的学生，他总是欺负我。沈砚知道了，就和那个公子哥打了一架……他被那群人打的很惨，但跟不要命一样，硬是把那帮人吓跑了，我也被吓哭了……他却说别哭。很久以后的那个雨天，他说他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了……我也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宋清如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抹笑意。
“我怕他不爱我了，我怕我又被丢下，所以我很努力的去听话。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会很晚回家？为什么衣领上会有口红？为什么会丢掉我们的过去？为什么……沈砚，你为什么……”
宋清如没有力气了，她的声音散在风里，带着一点不甘。
顾鄞抱着她，目光也死灰一般。
“清如，错的不是你。”
宋清如不知道，两个最爱的人都不要她了，她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吗？
宋清如迷迷糊糊的想，她又犯困了。
“别睡。”
“可是，银……我的眼睛快睁不开了。”
“清如，天快亮了。”
火光在夜空里跳跃，印在宋清如眼里忽明忽灭：“对，我还要和你看日出。”
“宋清如，你一定要记得，这七天我们做的所有事，记得牢牢的，一辈子都不能忘。”
“嗯……”
宋清如回忆：“第一晚，我们数了一夜的星星，然后看日照金山。
第二晚，你找到雪板，我摔了好几次才学会，就像你教我跳交谊舞的时候。
第三晚，我们去到了山脚下的牧民家里。
第四晚，我们看见牧民家里的羊生了一个小羊羔。
第五晚，我们在毡房里煮奶茶，热乎乎的真舒服。
昨晚，我们抱过那个小羊羔，然后说了再见。
现在，我们坐在这里，继续数着星星，等日出。
对吗？”
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着，顾鄞的头发被风吹动。
“对，你记性真好。”
“顾鄞，谢谢你……”宋清如说：“我才……不会忘呢……对我好的人，我都不会忘。”
“嗯，我也不会忘。”
“银……你好像，真的把我的喜欢换走了。”
“什么？”
宋清如脸上带着一点淡淡的笑容，此时天边红光乍现，云雾褪去，万物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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