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启民听到孙有财的话，当时就跳了起来，他没想到陪于兰回了趟娘家的工夫，孙有财就要分家，分家也就算了，不但啥都不给他，还把外债分给了他，于是他大声质问：
“爸，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孙有财听到孙启民这样说，压了压火气问道：“我以前说过啥，你倒是说说看。”
孙启民信誓旦旦的说：“你说我结婚不论欠多少外债都归你们还，只要我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就行。”
孙有财气得一拍桌子说道：“我啥时候说过，我咋不记得这事？”
孙启民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孙启航说：“你就是说了，不信你问他。”
坐在一旁的孙启航在家里向来是个透明人，突然被孙启民点名做证有些怂，他看着一脸怒气的孙有财，吓得一哆嗦，苦着脸说：“大哥，我不知道这件事啊！”
孙启民指着孙启航的鼻子说：“那好，我帮你回忆一下，那天晚上咱俩一起听到的，你敢说你没听见？”
孙启航缩了一下脖子，低着头不再说话，点点头表示他确实听到孙有财说过这话。
孙启民挺了挺胸膛，意思不言而喻，孙有财则气急败坏地说：“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敢合起伙来糊弄老子，我自己说过的话我还能不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四处看，他发现今天屋子里收拾的好像特别干净，连个打人的家伙事儿都没有。
坐在一边的柴玉荣听了两个孩子的话，忽然就想到了那天晚上她与孙有财的对话，可是当时说的是娶刘淑娟当儿媳妇，于是她急忙解释说：“你爸确实说了这话，可是当时可不是说的娶于兰做儿媳妇。”
她的话一出口，全家人都是一愣，柴玉荣也被自己的愚蠢吓了一跳，她急忙又补充了一句：“不是，你误会你爸了，你爸他说的意思是我们家以前欠的外债我们自己还，你结婚欠的外债还得你们自己还。”
说完之后她觉得还不能说服孙启民，于是补充说：“你爸觉得自己是个狗改不了吃屎的主，怕自己这外债越欠越多，所以也是为你们着想，早点把家分了，你们只用还你们结婚花的钱就行了。”
孙有财听了柴玉荣的话更生气了，说：“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我是狗，你是啥？”
柴玉荣自知理亏，小声解释：“我就打个比方，我说你是狗你就是狗了，再说了，我又没说错。”
孙启民哪里肯听他们说的有的没的，他不想结婚以后背着外债过日子，他想到过结婚以后会分家，就像之前听到的那样，他和于兰结婚以后就可以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用还外债，两个人种地，生娃过没有压力的生活。
可是现在的情况让他不能接受，于是他愤怒地说：“分家可以，外债我是一分都不会还的，你们爱咋咋的！”
孙有财听了这话，气得直跺脚，他破口大骂：“你个王八犊子，翅膀硬了是不是，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就不错了，现在给你娶媳妇的钱必须你自己还，今天这个账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趁着你们两口子都在，我把话说清楚，咱们家里两匹马给你一匹，剩下的那一匹留给启航，还有留的吃粮也不太够用，不够吃到时候再一起想办法，就这么说定了。”
孙启民不服气，他凭什么娶个媳妇连吃粮都不给够，他站在那里梗着脖子说：“你养我，这些年你就只会赌博，我能活到这么大全是我命大，我从会走路就自己抱柴禾学着做饭吃，你出去赌钱一走就是好几天，到我大一点儿的时候就去生产队里挣公分，我一个孩子挣的那点钱你都忍心拿去赌博，别人家和我大小差不多的孩子都去上学读书，你非说我长大了也是个种地的，满地里找豆包吃的人认识字没啥用。
分单干了以后，我每天都在地里干活，咱们家里的那些水田地从开春我一个人从早到晚插秧，让你去给我挑几筐稻栽子你都不肯，夏天水田地里长满了水稗草，我在地里没日没夜的除草的时候你在干啥，就连家里菜园子里长草了，我要你和妈一起去铲一下，你们俩咋说的，你们俩说让我一个人慢慢干，你们养我不是白吃饱的。
我这么多年挣的钱差不多也够我娶个媳妇用的了吧？
你睁大眼睛看看，要不是因为你赌输了钱欠的外债还不上，我妈生启航的时候会自己在家里生孩子吗？如果你有一点责任心，他的腿都不会残疾，你敢说不是你的责任吗？为啥别人家也是种地，人家的口粮都吃不完，还够养鸡养猪的，咱们家娶回来一个媳妇你都供不起饭，最不应该有口粮的人就是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多有本事，在外边装大爷，吹的大牛满天飞，满屁股外债，也不看看背地里人家咋说你，瞧得起你的人能有几个，要不是于兰肯嫁给我，恐怕我这辈子都得打光棍，你咋有脸连儿媳妇的饭都算记，说出来都能让人把大牙笑掉几颗。”
孙启民越说越来劲儿，边说边还吐了一口吐沫，那架势简直就是把孙有财看的一文不值，孙有财越听越来气，他开始四下找东西，咬牙切齿地叨咕着：“今天老子不打死你这个王八犊子我就管你叫点儿啥，你给我等着！”
孙启民毫不示弱，他冲着孙有财冷笑道：“你也就那点能耐，有本事你就打，今天不打死我你就不姓孙！”
这时候柴玉荣也慌了，赶紧劝道：“启民，你快点少说两句，他好歹也是你爸。”
孙启民正在气头上，大声嚷道：“我爸，我看在你的份上才叫他一声爸的，他哪里够当爸的资格了！”
孙有财更生气了，他指着孙启民说：“你以为老子愿意给你当爸，要不是你身上流着老子的血，老子稀罕给你当爸！”
说着就往灶台跟前走，柴玉荣看出了孙有财的意图，急忙走过去，把烧火棍挡在身后，孙有财一把推开柴玉荣，抄起烧火棍奔着孙启民就打了过去，孙启民看到孙有财这是要动真格的，撒腿就跑，厨房就那么大，孙启民又不傻，他才不会站在那里等着挨打，他只能围着桌子转圈躲，孙有财在后边紧跟着，柴玉荣跟在孙有财后边拉架，孙启航和孙启芳吓的躲在角落里不敢动弹，只有于兰坐在那里看热闹，柴玉荣还时不时的提醒于兰：
“于兰，你快点帮忙拉一下啊！一会儿打出人命了！”
孙有财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个兔崽子，你给我站住，老子今天非得打死你不可。”
孙启民一边躲一边还不忘回嘴：“你有本事打到我再说，天天就知道三吹六哨，胡说八道，你也就那点本事，整天对着我大呼小叫，喊打喊杀的，有本事你把赌博戒了，你要是能戒赌，我就戒饭。”
孙有财用烧火棍指着孙启民，恨恨地说：“你少给老子来这一套，今天老子打不了你，你就是我老子！”
孙启民回嘴：“想的美，就你这样的我还真看不上，我嫌弃你败家，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我认可断子绝孙。”
柴玉荣听孙启民说出这样的话，呵斥道：“孙启民，你给我闭嘴！”
孙启民又说：“闭嘴，凭啥让我闭嘴，我说错啥了？”
柴玉荣这时候也不拉仗了，直接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着说：“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天爷啊！快把我接走吧，我摊上的这都是啥人呐！呜呜呜……”
孙有财和孙启民看到柴玉荣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都愣在那里。
于兰被吵的脑仁儿疼，她今天走了十几里路，实在累的慌，于是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大喝一声：“都别吵了，你们还有完没完了，吵死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于兰会这么说，皆是一愣，就听于兰接着说：“不就是分个家吗？至于闹得鸡犬不宁吗？都住手，听我说两句。”
柴玉荣有些气恼地说：“你算个什么东西，还听你说两句，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于兰没好气地说：“不让我说也行，那你接着说。”
柴玉荣瞪了于兰一眼，伸手示意孙有财拉她一把，说：“你说就你说，看你能放出啥屁。”
孙启民现在就站在于兰的身后，喘着粗气，于兰这时候开口说：“一切都按爸说的办，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我和启民的口粮我要求现在就分，还有就是我们结婚欠的钱我想直接对接到我们俩头上，欠多少钱也重新打个欠条，我们没有打欠条我是一律不会承认的，既然是我们结婚的钱，也没有让你们还的道理。现在也快要过年了，等过完年我们两个就会找房子搬出去住，我们这段时间还得住在这里，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和启民可以回屋了吗？”
孙启民在于兰身后扯了扯于兰的衣角，还想说点啥，就听于兰说：“孙启民，如果你还想挨打就在这里继续闹，让所有人都看一看你们家的丑事，也省的那些搬弄是非的人没有话题聊。”
孙启民低着头没再说话，回屋去了，孙有财和柴玉荣没想到于兰会这么说，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刚刚发生的事不是啥光彩的事，孙有财讪讪地说：“于兰啊！真是的，让你看笑话了，那个就按你说的办，你放心，我的赌债一分钱都不会让你俩还的，好歹你也是我妹妹给启民介绍的，人品肯定错不了，那个你们也累了一天了，都歇着吧，有啥事咱们明天再说。”
于兰不卑不亢地说：“爸，我没啥不放心的，这样也挺好的，启民毕竟是您的儿子，父子没有隔夜，你们家的事我不想参与。”
孙有财轻咳了一声缓解刚才的尴尬，说：“那是，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歇着吧。”
说完也回屋去了。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于兰回到屋里，发现屋子里很冷，炕也不热乎，于是对孙启民说：“你去抱些柴禾把炕烧一烧。”
孙启民也没说话，就去烧炕了，点着灶坑进屋问于兰道：“兰儿，你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吃的。”
说句心里话，她刚才进屋的时候还真的饿了，她心里想着不管咋说，婆婆也会做好饭等她们两个人回来吃，可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不但饭没有吃到，还惹了一肚子气。
她对孙启民说：“好，你就煮点粥好了，咱俩都热乎的喝点儿。”
于兰靠着墙坐在没有啥温度的炕上，闭目养神，想起母亲问她的话，母亲问她：“兰儿，你婆婆一家人对你好吗？有没有给你气受。”
于兰那个时候想到了刘淑娟大闹婚房的情景，她恍惚了一下，回道：“妈，启民和他家人对我都很好。”
母亲似乎很安慰，她笑着说：“那就好，那就好，他们家人对你好就行，今天可把我和你爸急坏了，你爸出去迎了你好几次，你要是再不回来你爸就要去接你了。”
于兰感受着父母亲的爱，心里暖暖的，可是想到以后的生活，眼泪从眼角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孙启民倒是听话，他果然煮了大米粥，孙启民把大米粥端到于兰面前，看到她眼角的泪珠，有些手足无措地说：“兰儿，我刚才是不是惹你生气了，我爸他……确实有点过分，我不知道会是这样，你别担心，我是不会给他们还债的。”
于兰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像个犯错误的孩子一样的孙启民笑了，她叹了一口气说：“没事儿的，先吃饭吧，你也累了一天了，有啥事儿吃完饭再说。”
孙启民端来了一些咸菜，两个人吃过晚饭，孙启民收拾了碗筷。
于兰铺好被褥，两个人坐在炕上心情有些沉重，孙启民问于兰说：“你为啥答应我爸还外债？”
于兰说：“那些钱是咱俩结婚花的，你爸不管咋说也把你养这么大，还借钱给你娶媳妇，这钱咱俩得还。你今天也把他气够呛，明天给他陪个礼，至于口粮你只要咱俩半年的就行，不够再说。”
孙启民有些不解地说：“兰儿，我又没说错，我现在能挣点儿是点儿，等真的分完家以后，再找后账就难了。”
于兰笑了起来，她说：“启民，你们家有啥是可以让人惦记的？”
孙启民说：“破家值万贯你不知道吗？”
于兰说：“好汉不争分家饭的道理你要明白，你们家除了外债多，我还真没看出来还有啥多。咱俩现在分出去是好事，虽然把结婚欠的钱算过来了，可是这些钱确实是因为咱俩结婚花的，你想啊，如果你爸妈不同意分家，咱俩和你父母在一起生活两年，到时候啥也不给你，你爸再把外债全都推给你，一口咬定是你结婚时候欠的钱你要不要还，就算依然是咱俩结婚时候欠的钱，可是两年时间咱俩是不是白干了。
现在分家是最好的，两年之后咱俩自己的外债就还的差不多了，只要我和你好好过日子，有点儿外债不算啥。”
于兰的话孙启民也听明白了，可是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说的不对，他说：“我又不是好汉，凭啥不能挣分家饭。”
于兰听了他的话说：“你说的对，你确实不是好汉，可你是男人啊，男人就应该顶天立地，不拘小节。”
孙启民看着于兰说：“媳妇，我今天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
于兰说：“你们家之前的事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你的事，你爸他做的事情对错是他的事，你做错了事就得认，听我的，明天早上给他认个错。”
孙启民说：“兰儿，你说啥是啥，我都听你的。”
于兰挑眉说：“那行，既然听我的，明天就去一趟我二姐家吧。”
孙启民问：“去二姐家干啥？”
于兰神秘一笑，说：“不是都听我的吗去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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