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请客的地点在地安门，一家老字号的涮肉店。美食达人吴欣欣钦点的地方，说是方圆二十里就他家最好了。
主人——赵海生一行——早就到了，倒是客人张利民姗姗来迟。
“对不住各位，年底盘点事情太多了，我们主任快下班了才布置任务，想早点溜走都不行。”张利民到了饭店连忙向大家道歉。
“晚了就要自觉点啊！罚酒三杯，一杯都不能少。可千万别说喝醉了没法回家，喝多了让我弟弟开车送你回家。”史由之第一句就暗中点出自己的车了。
“不用不用，也用不着，我家就在附近，一迈腿就到了。”张利民倒是没觉得，让史由之感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那不一样啊，我这是新车，满配的四缸夏利，坐上去稳得不得了，比坐轿子都稳，你腿着怎么比？”听不懂暗示，就只能直接说了，史由之对车其实也不是很了解。
“吆，史老师这是发财啦？买了新车。怪不得想送我呢，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等会就把我送回家，不过我们那胡同可不好走，别剐蹭了又赖我。”
“你们现在就开始盘库啦？”赵海生问？盘库是发行行业的术语，就是清点仓库，准备备货或者退货。
“早就该盘一盘了，现在好多员工太懒了，不管干什么活都往后拖。很多该加的货都不加，下面各省要货只说马上就上，但也没人负责这种事。”
“那你们靠什么活啊？都这么懒？”吴欣欣问了一句。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这个单位，真是旱涝保收啊！全国就没有竞争对手，而且只靠教材这一项，就够大家活了。卖得好最多是奖金多点，但奖金有多少，又和你干了多少没关系，搞不好你做错了什么奖金还少了。”张利民有点抱怨。
“你说的太对了！这就叫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不干不错。我们单位也一样。所以我啊，才有时间陪我弟干点兼职。”史由之对这一点也是深恶痛绝。
“那你不如跳出来呢！学学我。”吴欣欣说道。
“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女的。”张利民推脱道。
“还是放不开体制这种稳定啊，我理解，安全感也很重要。”史由之拍了拍张利民的肩膀。
“我们东大唱片现在就缺一个主管发行的，我和欣欣主要都在跑宣传，但是发行也需要一个能力强的人来主管。88年我们准备大干一场，没有强力人手可不行啊。我也不说废话了，你能不能过来一起干？只要你过来，待遇至少是你现在工资的十倍甚至几十倍。”
钟珊珊直截了当就说了，倒是让赵海生有点措手不及，本来以为会迂回一下，没想到钟珊珊是一个急性子。
“你看看欣欣，就三个月，赚的钱就够她买车买房了。再详细我也就不说了，待遇只有更好。而且我也看明白了，现在就是一个干事的时代，机会错过可就没了。而且，”说到这，钟珊珊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
“这个发行主管，必须和我配合好，现在我越来越觉得宣发必须合二为一，你不来，我们其实也能处理好，就是效率慢点。你来，那就一起干大事。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一下吧。”
钟珊珊这简直不像挖人，而是在搞最后通牒。赵海生心里暗自吐槽：“你就是知道对方喜欢你，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连忙招呼大家吃饭。
“我们先吃啊，这羊肉涮老了就不好吃了。来来来，都拿筷子啊。”赵海生连忙劝着吃饭，免得张利民尴尬。
大家吃了一阵，又碰了几杯。赵海生又补充了几句。
“其实张老师也不用辞职，可以停薪留职嘛。这样以后还可以回去上班，最大的损失就是这些年的职位就没法升了。如果张老师想继续往上走，停薪留职就比较麻烦，不过这也是目前一种好办法。而且各个单位都鼓励年轻干部下海。”赵海生又看了一眼钟珊珊，她似乎没发现自己对张利民态度有点强硬，还在大口吃着金钱肉。
“欣欣姐其实也是停薪留职，这个方法其实还可以。珊珊姐那个就比较特殊，谁也学不来。她现在的职位是学校指定的。”赵海生连忙向张利民解释。
之后大家就是一顿猛吃，倒也显得很融洽，也没谈什么业务的事。
饭后回家，赵海生和穆洋在门口闲聊，看到钟珊珊高兴地走了过来说：“搞定了，张利民现在是咱们的发行主管了。”
没想到这么强硬的挖人也能得手，赵海生有点诧异。不过这也是好事，自己就不深究其中原因了，就当时张利民看到史由之的新车受到刺激了吧。
晚上赵海生和穆洋在外面散步，穆洋突然说：“人做选择的时候，不一定都是理性的啊！”
“怎么这么说？”
“今晚张利民过来，是为了珊珊姐吧？”
“可能是吧，这有什么不好？”赵海生问。
“没什么不好，就是想到我们。这些天我家里一直在谈你。”穆洋突然有点脸红，看到周围也没有别人，就又说了起来。
“还记得以前我妈打电话劝我忍着点吗？”穆洋问。
“当然记得，你还反问，这事有什么好的，需要忍耐呢！”赵海生也笑了起来。
“嗯，现在我妈竟然劝我，说，说，不忍也可以。”
“啊！”赵海生也被震惊到了。
“一个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我最近经常想，如果没有你，我会怎么样呢？也许现在我会和杨琳一样，准备出国，为了交换生的名额奋斗，然后到了异国他乡。那样我们的命运就完全不一样了。”
“但是现在，我成了歌手，还出了一点小名气。我哥甚至都来给我当助理。我觉得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赵海生和穆洋牵着手，在夜晚散步，天气还有点冷，不过在天启的歌曲中，听着穆洋的倾诉，赵海生感觉很不一样。这一次天启的歌曲太应景了：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
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
也有爱情甜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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