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哈维的身体从天上滑落，丝毫未减速地砸入海洋。
波涛万丈。
海床之上，破败的躯体嵌入其中。
冰冷的海水灌入，哈维准备迎接的呛水感并没有传来，反而如同就在空气中一样自由呼吸，不是这样，现在他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没有呼吸，没有呛水，也没有疼痛。
我死了吗？那个自称苏延的外星人呢？
没等哈维没有弄清楚现在的情况，一条浑身长着倒刺的巨型鱼类猛然出现在他的上空，然后撕咬而来。
不知为何，连恐惧的感觉都变得这么薄弱。
粉碎的骨骼在迅速愈合，哈维抬起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眼旁边被撕成两半的未知生物，情不自禁地，整个人扑上去啃咬起来。
“呼，呼呼……”
幽静的深海就如同宇宙，无法区分方向，无法判断时间，哈维不知道在自己的身体上发生了什么，只能笨拙地滑动着双手不断挥动，一点点的往上方挣扎。
终于，他看见了透过海面的明亮光茫。
还有一个黑影，离得近了，哈维看清楚那是海面上漂浮着的一个简陋木筏。
灰白的手刺破水面。
哈维撕扯掉身上破烂不堪的太空服，无力地躺在木筏上，活下来了，自己活下来了，即使感觉不到任何来自身体的疲惫，哈维依旧大喘着气。
恍惚间，哈维突然看见木筏的边缘悄然多出了一个人影。
苏延坐在木筏上，褪去鞋子的双脚浸入海水轻轻滑动，侧头盯着哈维，而被苏延这么看着，刚刚还准备去找苏延的哈维再次感觉到了消失的恐惧，即使这种感觉稍纵即逝。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救他们吗？”
哈维听到苏延突然提问，知道苏延说的是自己的两个同事，回答道：“生病的不只是他们，我在天上看见了，所有人都得了这种病，救他们两个并没有什么必要，如果有解药，也是留给更重要的人。”
“看来你理解了，也对，毕竟你也没有选择救他们。”
“是这样。”哈维闷声回答道。
回答完以后，哈维就看到苏延沉默下去。
不对！
哈维知道刚刚的对话出了状况，但无论怎么梳理，都无法找到任何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手指不停在大腿上滑动着，哈维没有在意鲜血淋漓的皮肤，而是仍旧努力回想着丢失的东西。
“你伤心吗？”
伤心！是的，伤心。
“你一直想回来，然而你看见自己的星球早就变得面目全非，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所有人都死了，你伤心吗？”
“没有。”哈维停止挠动的手掌，声音变得低沉。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吧，哈维，你的家人呢？还记得他们吗？想去找他们吗？”
“他们应该死了吧。”
哈维当然记得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孩子，那是他能够孤独的在空间站里面活下去的重要寄托，但回来以后，如果不是苏延问起，他甚至都没有想过他们。
到现在思考过的居然是饿了要填饱肚子，吃饱就想回到岸上。
自己应该羞愧吧，但可惜，哈维无法升起这种情绪，目前唯一有过的情绪居然是见到苏延时一闪而过的恐惧。
“嗯，大概率是死了，不去想他们也没错。”苏延耸了耸肩，拿起旁边的船桨丢给哈维，“随便找个地方划着吧，路上我们聊聊天。”
“我猜你一定很少看娱乐电影吧。”
“需要的训练很多，除了偶尔看看电视，一直没有接触过。”哈维一边学习着划桨，一边回答道。
“这就对了，怪不得你不知道什么是丧尸。”
“丧尸？”
接下来，哈维就听着苏延给自己科普了什么是丧尸，还介绍了在他不在地面的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那些事情。
冰川融化带来的海平面上升是次要的，一切的根本就是丧尸病毒。
变成丧尸的不仅仅只是他的两个同事，而是几乎整个世界的人都发生了变异，而且据苏延所说，现在的他其实也是丧尸一员，身上同样携带有丧尸病毒。
他的身体拥有和丧尸一样的感染能力，甚至更加强大。
不过与其它丧尸不同的是，苏延的改造遏制了他体内的丧尸病毒对血肉传播的渴望，但作为不疲不累的代价，他对食物的需求会稍稍增加，尤其是进化生物的血肉。
听说这个改造的灵感是来自沙漠中一个同样能思考的丧尸。
而像他们这样有智慧的丧尸，数量很少，很少。
不用像其它丧尸那样杀人，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哈维自我安慰道，他渐渐地将自己的立场放到了人类阵营。
苏延应该和他一样，应该也是希望人类坚持下去的吧。
“这场丧尸病毒的来源，与外星人有关吗？”
“我可不知道，你该不会还以为我是外星人吧。”苏延有些无奈，“其实真的还可能是外星人，让我猜猜，比如有个外星人的星球被丧尸统治了，然后逃难的外星人跑到这里，然后把病毒带了过来。”
“这不是我说的意思啊喂，我是说外星人特意释放的病毒，要消灭我们。”哈维黑着脸回答道。
“啧啧，好像你的猜测要合理一点，果然是专业的。”
苏延砸吧着嘴。
听着苏延在耳边絮絮叨叨，除了一些字眼中偶尔透露的冰冷以外，嘘寒问暖的话语就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聊天那样亲切。
哈维开始有点相信苏延不是外星人了。
末世到来，海洋的广袤孕育了最恐怖的生物，但同时，这份广袤也决定了海洋之上拥有更多的安全场所。
如果找一个岛屿自耕自足地生活，也许真的等到生命的尽头也不会被外界的波乱打扰。
当然，如果待在一座不能移动的岛屿上，遇到任何危机都将变得致命，而在这个时候，一辆巨型的钢铁邮轮就成为了一处绝佳的庇护所。
普通的生物无法突破钢铁防线，而超限的生物又屈指可数。
茫茫大海之上，庇护人类的钢铁巨兽就如同蝼蚁般隐藏在海面，无法引起任何注目。
“有人来了，接下来你就跟着他们一起走吧，当然，如果你想饱餐一顿也请随意。”
哈维站起身朝着苏延示意的方向看去，半晌过去，终于分辨出海面上的一个模糊的小黑点。
“如果我吃他们，你不阻止我吗？”一路上的闲聊让哈维稍稍有些轻松。
“我是外星人，你们星球的自己事情自己处理呗。”苏延无所谓地道，双手轻轻靠拢，“总之，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见了吧。”
用了几次传送能力，苏延也爱上了这种偷懒的赶路方式。
“等一下！”哈维连忙喊道。
“怎么了？”苏延回过头。
“艾萨克和贝琳达，我的那两个同事。”哈维咬了咬牙，接着道，“你之前说，问我知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救他们，我不知道，所以我想问你。”
“你为什么不愿意救他们，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吧。”
苏延眨了眨眼睛，两只手掌轻轻合拢。
“太善良，会很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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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问津也好，技不如人也罢，你都要试着安静下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而不是让烦恼和焦虑，毁掉你本就不多的热情和定力。
--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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