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事万物都有自己运转的规律，存在的意义。
那么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老师，您能告诉我吗？
不能，这个答案将由你自己去追寻。
…………………………
“一切都是虚无……”
从懂事开始，这句话就是自己信奉的信条。
我能做的就是执行任务，让大人开心，这是我存在的意义，仅此而已。
对于这点，少女深信不疑。
被我们阿里乌斯的孩子们称为【夫人】的大人被老师打败了，虽然不知道过程，其实也没必要知道，自己只需要知道结果就行了。
在夫人失败以后自己的归属权从她的手里转移到了老师手上，但对自己来说没什么区别，毕竟，在哪个大人的掌控中不都一样吗？
“您需要我执行的任务，您的意志，又是什么呢？”
看着那位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老师，我如此提问道。
武器不需要拥有自己的思想，这点我是知道的，在阿里乌斯，胆敢去违抗夫人的家伙，最后都会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
无论在哪里都一样的……
但面前的男人只是笑了笑。
“明天你来跟着我一起上课吧。”
上……上课？
是学习潜入还是伪装，亦或是能悄无声息夺走生命的办法呢？
这些东西在阿里乌斯已经学得够多了，够多了，但因为是来自大人的命令，我并没有反驳。
因为……
只需要听从就行了。
但在沙勒上的第一课，他并没有教这些东西，只是告诉了我一句话：
【存在即合理，选择便有意义】
“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自己运转的逻辑，存在的理由，没有一件东西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就连让人讨厌的老鼠，也是生态圈构成里重要的一环。”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从风衣的口袋里摸了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递过来。
“吃吗？”
明明是在微笑，语气里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于是我吃到了人生中的第一颗糖果，是苹果味的，很甜……
在阿里乌斯，这种带有甜味的东西是被夫人禁止的，唯一能吃到的食物是只有高热量但没有任何味道的营养棒。
稍微发现了沙勒和阿里乌斯不一样的地方。
在往后的日子里，老师会经常从口袋里掏出各种样式和味道的糖果塞给我，但最让我记忆深刻的还是这一颗。
“在你找到自己的意义之前，就先暂时跟着我吧。”
他是这么说的。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在沙勒的大楼里度过，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准确地说应该是，除了沙勒，没有别的地方愿意接纳我了……
老师是个很奇怪的人，每天只是把我叫到办公室坐着，自己一个人在桌子前批改文件，经常这么一坐就是一整天，在太阳落山时他会站起来伸个懒腰。
“小梓，过来。”
然后这么把我叫过去，摸着我的头，淡淡微笑着。
他好像很喜欢摸我的头。
我也不讨厌这种感觉就是了。
但无所事事的日子逐渐让我感到害怕，我已经很多天没有收到过命令了。
在阿里乌斯，这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被抛弃了……
我不想被抛弃！
我想待在老师身边……
小心翼翼地，我再次向他发起提问。
“您想要我做什么呢，我可以为您做一切事情！”
请不要再拒绝我了，只要我能做到的……不，就算是我做不到的也会想办法去做的！
内心的不安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增加……
突然想到之前在路边的小巷子里看到那只被主人抛弃的猫。
它在大雨中瑟瑟发抖，浑身的毛发都被打湿了，却还是向路过的每一个行人发出讨好的叫声，希望能有人带自己回家……
请不要……再抛弃我了……
除了您的身边，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已经习惯了尘心温柔的少女，这么想着。
听到这几乎可以说是卑微的提问，他愣了一下，然后摸了摸我的头。
“那明天晚上百鬼夜行会举办花火大会，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诶，你可以来当我的护卫吗？”
尽管这个人不需要任何护卫。
欣喜地点了点头，我当然愿意！
于是第二天晚上老师带着我来到了一个很吵闹的地方。
到处都是人，我很讨厌这种环境。
双手紧紧地握着枪，跟在了老师后面，在这无比陌生的地方只有这样才能给我带来安全感。
空气中传来一股香甜的味道，闻起来和第一次见面时他给我的那颗糖果很像，抬起头，看到的是小摊上包裹着红色糖衣的苹果。
注意到我的眼神，男人停了下来。
“那个是百鬼夜行特色的苹果糖，小梓有兴趣吗？”
虽然有点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确实很想要这个东西。
这也是两个月以来，第一次主动向老师提出要求。
“那你在这里不要乱走，我去给你买回来。”
他这么说，于是我点了点头。
但在男人离开身边的下一刻，强烈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就像置身于海底两万里，被压迫得喘不过气。
远处的天空传来火药爆炸的声音，身体下意识一缩，我的身子僵住了……
仿佛回到了混乱的阿里乌斯。
抬起头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炸弹，而是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被人流裹挟到什么地方了……
到处都是人……
但我的身边没有人……
“老师？”
双眼没有寻找到熟悉的身影，但我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因为他叫我不要动。
然后就等到了落幕，烟花大会结束了，人们一个个都在往来的方向走，但老师还是没有回来……
所以……
我……
又被抛弃了吗？
是因为我要了苹果糖吗？
那……那我不要苹果糖了，老师能回来吗？
刚才站满了人的广场此刻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存在即合理。”
可是我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被老师抛弃了，我想要为之存在的最后一点理由也被剥夺了……
果然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吧……
我抱着腿，靠在了旁边的路灯上。
不知道在地上坐了有多久，可能是十分钟，又或许是两个小时……
周围的店铺都关门了，只剩下靠着的路灯发出微亮的光芒，夜晚的冷风吹得身体发凉，可比身体更冷的是心……
然后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找到你了。”
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到了老师的脸，清冷的脸庞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微微皱起眉毛，眉宇间带着一丝焦急。
我想站起来，却发现身体似乎已经麻木了，脸上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滑落。
我……
是在哭吗？
为什么要哭呢？
但是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作了，在他蹲下来的那一刻，自己扑到了他怀里。
好温暖啊……
“真抱歉……刚才人太多了，应该带着你一起去的……”
被夜风吹得发抖的身体平静了下来。
有生以来，少女第一次知道被人在乎是什么感觉。
“我这种人也值得老师这么焦急吗？”
冰冷的心脏又重新开始跳动
............
阴影覆盖住了在暴雨中发出低微叫声的猫咪，黑白发的耳钉少女撑着伞蹲下来，从黑色卫衣包里掏出了猫罐头：
“跟我走吧，小家伙……”
于是无家可归的猫有了一个温暖的归宿。
............
老师是个看起来冷漠，但很温柔的人。
他牵起了我的手。
他告诉我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我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如果说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那我一定是为了老师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我想为了老师活下去！
艰难地，冲着他露出一个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表情——微笑。
“没关系的，老师，您回来找我了……您为感到我焦急，不是吗？这样就足够了……”
在怀里挤得有点不舒服，但还是不想离开。
于是更用力地往那个怀抱里钻了进去。
在阿里乌斯长大的少女并不知道羞涩为何物，此时直白地将内心的感情传达给面前的男人。
“老师……”
“嗯？”
“我想和老师在一起……从今往后也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那恐怕不行，你的路还很长，还有许多风景在等待你，我不可能一直牵着你走接下来的每一步，但至少现在还能。”
他伸出手把我从冰冷的地上拉了起来，那只温暖的大手覆盖住了我的手。
“走吧，该回去了。”
“嗯。”
清冷的月光终于突破了漆黑乌云的遮盖，照在前方隐藏在黑暗中，没有被路灯照亮的道路上。
一大一小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这次没有人能再让我们分开。
即使一切都是虚无，只要有老师在，或许就没有关系！
……………………
当我找到她时，她蹲在一个电灯下面，整个人缩成一团，好像还在发抖，我似乎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满身的血污蹲靠在一堵墙角，当时下着很大的雨，即使是如此，身上的血污依旧无法被冲刷，就如同我所犯下的罪孽……
直到一把朴素的伞进入视野，伞下是一张略显苍老的面庞，炯炯有神的双眼，不高的个子还有些胖胖的身材，她缓步走到自己身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可怜的孩子……是被谁丢下了吗？要不要跟我回家啊？”
一股白梅的香气钻入鼻中，自己与她对上了眼。
那是自己第一次知道了【家】这个东西，很温暖、很让人着迷，我知道了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爱】……
她救赎了自己。我当然明白，现在看着陷入同样情况的小梓，我决定像她那样伸出手，去救赎她。
但外婆还是没能做到看着自己成长的每一步，也没能一直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估计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这几百年来干的那些“蠢事”，会打我的吧……呵呵呵……
但是现在自己能做到外婆没能做到的事。
在我离开之前，我会一直守护你们的，我的学生们，我的孩子们。
世界撕碎了我残破的心和灵魂，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我偶尔还是会回想起那一晚的白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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