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村里的小路上，几只鸡在路边啄食。杨大铁和王翠花穿上了最破旧的衣服，跟着杨华坐上了驴车，一路颠簸着，终于赶在傍晚时分到了安县县委家属院。
下车后，杨华又对他们嘱咐了一遍，让他们记住自己说的话。
“记住了啊，见到方书记他们就要表现得很想带素素回去，但是不能太强硬。大嫂，你尤其记住，别说太多话，只管哭就行，知道吗？”杨华一再叮嘱。
杨大铁和夏苗连连点头，满口答应。杨华看他们确实记住了，这才走了。
看着杨华离开的背影，杨大铁和夏苗心里都有些不安。他们站在家属院的门口，看着门口的警卫员，看着家属院里头整齐的楼房和几辆自行车，甚至还有一辆吉普车开过去，他们不禁对视一眼，眼中露出艳羡和激动的神情。
夏苗看着这大院的气派样子，低声对杨大铁道：“咱们五丫在这儿住下，以后真是能享福了。要是她长大了，在这儿找个好人家，那我们家这辈子就都不用愁了。想想这些大院里住的人，都是干部啊，这种地方长大的姑娘嫁出去，多体面，多有面子。”
杨大铁皱眉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骂道：“不准叫五丫，得叫素素。你记住了，待会儿见到他们，你什么也别说，只管哭就是了。”
夏苗缩了缩脖子，她一紧张就把素素原名说出来了，连忙点头：“是，是，我记住了。”
两人正想走进去，就被门口的警卫员拦住了，两人吓的一抖，忙说他们是找方书记的。
这时正出去买菜回来的吴姨听见了，看着两人，问道：“你们可是杨华的大哥大嫂？”
杨大铁和夏苗忙点头。
“那跟我一块进去吧。”吴姨道。
杨大铁忙点头，又舔着脸问道：“你是？”
“我是方书记家的保姆。”
杨大铁和夏苗听了又是一惊，人家家里竟然还有保姆。
两人带着几分拘谨和忐忑跟着吴姨走进了家属院，杨大铁和夏苗四下打量，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些，但那种压不住的紧张和羡慕依然从他们的眼神里流露出来。
而这时，方青云的屋里。
方青云正坐在桌前，看着对面的方素素，面色严肃。李允和站在一旁，神情复杂，满脸不忍。
“青云，咱们要不再等等，素素还这么小，她现在根本承受不了这些。”
方青云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坚定：“允和，拖得越久越不好，素素迟早要知道真相。”
方素素睁大了眼睛，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小布娃娃，内心满是恐惧，但她却睁大了双眼露出无辜的眼神问道：“爸爸、妈妈，什么真相？你们在说什么？”
方青云看向素素，声音低沉但坚定：“素素，有件事爸爸妈妈必须告诉你，你，你其实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方素素的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的，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嘴唇颤抖：“爸爸，你骗人。”
方青云看到方素素这个反应也很不忍，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说下去：“你的亲生父母最近会来把你接回去。”
方素素此时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顶点，杨姨不是说自己多哄哄他们，他们就会不舍得把自己送走吗？自己这几天不是天天在哄他们开心吗？她惶恐的哭了起来：“不，你们就是我的爸爸妈妈，这里才是我的家，我不走。”
就在这时，吴姨提着竹篮走了进来，“方书记，李主任，杨家的人来了。”
话音刚落，杨大铁和夏苗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方素素一看到他们，立刻像见到怪物一样，惊恐地往后退，小脸苍白得毫无血色。
杨华的大哥大嫂则按照杨华的吩咐，一脸憨厚地走上前，走到方书记面前就下跪：“方书记，李主任，是我们杨家对不起你们。我二妹当初没把你们的孩子弄丢了。害得你们骨肉分离这么多年……”
方家的人看到杨大铁这个举动都吓了一跳，方书记忙把两人搀扶起来：“杨大哥，杨大嫂，你们起来好好说话。”
杨大铁一边站起来一边抹泪道：“我们当时都怕你们知道了，恨我们，想着我们杨家弄丢了你们一个女儿，那我们陪你们一个女儿。现在听我三妹说你们亲生女儿找到了，我们真是高兴啊。我们心里的罪过也能少一些。所以我们现在来是把女儿接回去，总不能让她再在你们家吃白食。我这婆娘心里也念着闺女呢，眼睛都快哭瞎了。”
说着便看向夏苗，夏苗这会已经哭的面脸是泪，眼睛盯着方素素，一副想接近又不敢接近的模样，嘴里喃喃的念着：“闺女，闺女，”
杨大铁也放软了声音道：“闺女，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他们这副样子在方素素眼里却像是恶魔，方素素吓得大哭起来，摇着头，尖叫着：“不，你们不是我爸爸妈妈，我不跟你们走，我不要回去。”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像受了极大的惊吓，拼命抓着李允和的衣袖不肯松手。
李允和也心痛至极，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紧紧抱住方素素。她看向方青云道：“素素还小，突然告诉她这些事情，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要不，等她适应一段时间，再让她回去？”
杨大铁和夏苗互相看了一眼，杨大铁随即叹了口气，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这都是我们做的孽，这孩子在你们这过惯了好日子，不愿意走也正常，只是她终究是我们的孩子，既然早晚要回去受苦，还不如早点回去受苦。方书记不追究我们以前做的错事我们就千恩万谢了。”
方青云心中的矛盾与痛苦不断交织，但他觉得此事拖延下去，对谁都不好。他看着面前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的方素素，对着杨大铁语气坚定道：“杨大哥，过去的事就不说了，如果当年不是杨燕把我们的亲生女儿带出来，现在只怕也没了命。你们是素素的亲生父母，这些年来你们肯定也挂念她。今天你们就带她回去吧。”
说着就准备从李允和怀里把她方素素抱过来，方素素哭得声嘶力竭，眼睛通红，她死死抓着李允和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的依靠：“妈妈，我不要走。我不要和他们走。你是我妈妈，你是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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