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锦心落在那块木牌前，银发成青丝，锦衣变麻布。
这是还在青杉镇时的素锦心，这是她还没有成魔之时的模样。
素锦心的手指轻抚木牌上模糊的字，她的脑海中出现自己的声音。
是她的，又不是她的。
“可以有两个素锦心，也会有两个方乐玉。”
“你知道的，你看清了……”
“眼前的方乐玉，不是你喜欢的人。”
“他不会为你放弃前程，不会苦守你多年，不会为了你叛出师门，不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你身前，更不会为了你对抗整个修仙界……”
“就算是你喜欢的那个他，对你，又有多少分真心呢？”
“你喜欢的那个人，早就死在了你的回忆里。”
“或者，他根本就不存在。”
“站在你面前的人，再也不会是那个他了……”
素锦心的手顿住，她的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当自己的意识占领高地，她总是忍不住悲伤。
另一个自己说得一点错没有，他们都死在了最爱对方的时刻。
现在，他们都不再是他们了。
……
素锦心离开的时候，那块木牌旁边立着一块新牌子，上面写着——吾夫方乐玉之墓。
两块牌子在广袤的草地上，被夜风吹着，两两相依，不再孤独。
自此以后，前尘往事尽消。
素锦心要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完成另一世的遗憾，终结她的宿命之战。
素锦心从瑞国边境一路杀去帝都，在地图上划下一道醒目的红线。
她疯狂的举动，引得三界震动。
伴随素锦心而来的，还有成千上万的魔族军队。
魔军如一团不断弥漫的乌云，将死亡的阴影带来人间。
反观瑞国，面对素锦心，竟然毫无抵抗之力。
人们跪地祈天，祈求着天上的仙人可以下凡救他们于水火，可是他们的祈求全部化为了战火中的哀嚎……
素锦心收到白塔斯的消息，魔军救活凌千皓，用搜魂术探出仙凡两界之间的秘密。
素锦心囫囵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将信息抹去。
这些秘密，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素锦心来到瑞国帝都外时，万物萧瑟，黑云压城。
方乐玉就静静伫立在城门外，他披下的长发和青色的衣衫被狂风吹起，挺拔的身姿却巍峨不动。
他像一根深扎于大地的青竹，风雨不摧。
在这片昏暗的天地中，实在是太惹眼了。
而方乐玉的实力，同样让人无法忽视。
素锦心从空中落下，荡起一片尘埃，她穿过烟云，一步一步走向方乐玉。
方乐玉始终没有动手的迹象，在他眼中，素锦心的身影在一片红光中闪烁着金色的光彩，那头银色的长发衬得她整个人迷离又不真实。
这才是真正的素锦心！
方乐玉从来都没有了解过的人……
方乐玉的心颤了一下，连带着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素锦心看着那张清冷的脸愈加忧郁，她一阵恍惚。
她在他几步外停下，静静地注视着对面的人。
“滚开！”
素锦心一上来就语气不善。
方乐玉伤心中又腾起一股怒气，他执拗地盯着素锦心，满脸的幽怨。
上次，上上次，素锦心对他出手都毫不客气。
反观素锦心，她觉得莫名其妙，他们现在是敌人。
方乐玉难道还指望着，她能够在在战场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他吗？
她可是次次都手下留情了……
一想到这儿，素锦心就觉得头疼，她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素锦心仰起头，语气也愈加强硬：“你不是我对手，要么走，要么死！”
素锦心觉得她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方乐玉该识趣了。
方乐玉确实走了，是朝她走了过来。
真是不要命了！
“我不走！”
“凭什么你让我滚，我就得滚！”
方乐玉几乎是吼着说出这番话，他因为激动与紧张，大口地喘着气，这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而他的整个人也被复杂的情绪拉扯着，随时都要支离破碎。
素锦心被方乐玉突如其来的强烈反应惊得一愣，她的眼睛瞬间瞪大。
他们靠得如此之近，近到素锦心可以清晰地看到方乐玉眼中流露出的深深委屈，无助而脆弱。
那眼神让素锦心沉寂的心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不对！
不对劲！
素锦心要推开方乐玉，伸出去的手被方乐玉捉住。
素锦心一下就怒了，拐了一下手腕，顺势将方乐玉推出去。
方乐玉向后踉跄几步，再抬头，素锦心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径直朝城中走去。
“你要杀的人，他们都走了！你去了也没用！”
方乐玉上前拦住素锦心，眉头紧蹙。
素锦心明明感受得到城里有人，有很多人！
她要杀什么人？
方乐玉怎么这么笃定，那些人都走了呢？
方乐玉怎么就觉得她会杀人呢？
“你怎么知道我要杀哪些人？”
素锦心嗤笑。
“不管你要杀哪些，城里的达官显贵都已经离开，只剩下无辜的普通百姓……”
听到方乐玉的讲述，素锦心再冷酷无情也觉得后背发凉。
弃城而逃，是这些贪生怕死的人会做得出来的事。
平时趴在平民身上吸血，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将这些人推出去。
血溅不到自己身上，便与自己无关。
很好！好得很！
“你就算屠城，他们也不会回来。”
方乐玉说得悲戚，苦口婆心地劝说素锦心。
素锦心真是受够了方乐玉的虚伪，她唤出魔刀，刀直指城楼。
“方乐玉，我真是高看你了！”
“你守护的人，究竟是什么人！难道在你眼中，那些弃城而逃的高高在上的贵族是人，这些留下来没有任何抵抗之力的普通人就不是人了！”
“你要守护的世界如此糟糕腐朽，就是一滩死水，我搅浑一点为何不可！我毁了又为什么不行！”
素锦心说罢，一刀毫无犹豫地挥下，天崩地裂，轰隆之声响彻天地，久久不散。
烟尘之下，瑞国帝都被一道深深的沟壑一分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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