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铺码头，一处无人仓库。
“代站长，第一行动队剩下的兄弟，都在这里了。”
军统上海站第一行动队队长姜明哲指了指身后五名队员，其中有三人都挂彩。
这也是代站长孙铭晨侥幸脱身之后，找到的唯一一支还勉强成建制的漏网之鱼。
仓库的另一边，或躺或坐着四名从别的地方成功脱身的幸运儿。
这些人，是孙铭晨通过紧急联络方式，找到的所有幸存者。
其它所有人，都已经完全联系不上。
可想而知，要么已经牺牲，要么已经被捕，梁站长交给自己代管的军统上海站，已经算是完了。
现在事情发生的时间还不长，要是再等到明天、后天，被捕的人中一定会有人招供！
孙铭晨很清楚，没有几个人能在76号的严刑逼供下坚持下来。
那么，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都不能用了，被捕的人，每条线上都有。
现在这些人，必须彻底和之前的上线下线断干净，绝不能再联系。
“我们不能再等了，在场的每一位，都有自己线上的人被捕，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招供，我们多留一分钟，就多一分钟危险。”
孙铭晨看向狼狈不堪的幸存部下们，
“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撤离，姜队长，你眼尖，去看看船到了没有。
记着，看看船头有没有放着一盆梅花。”
几分钟后，姜明哲匆匆返回，
“代站长，船到了，船头没有梅花。”
“太好了，看来是安全的，兄弟们，我们先上船。
撤退只是暂时的，我们一定会再回来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半小时后，黄浦江上。
坐在船头甲板上，看着外滩渐行渐远，孙铭晨内心十分复杂。
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来。
76号怎能这么精准的找到他们的潜伏地点，还这么集中，这么快！
要不是自己运气好，当时恰好不在书店，恐怕如今不是已经牺牲，就是身在76号大牢了吧。
成功逃出之后，孙铭晨找了公共电话，连打了好几条相互独立的情报线的联络点电话，结果，电话都打通了，但接电话的人，声音全都不对劲！
很显然，这些联络点，全都暴露了，接电话的，应该都是76号的人！
组织里一定出了叛徒！
而且级别不低！
什么人，能知道这么多军统上海站潜伏特工的联络点？甚至还包括自己这个代站长的！
孙铭晨心中很快就有了答案，可是，从情感上来说，他根本不愿意相信。
可是，作为一个职业特工，孙铭晨还是迅速让自己恢复了理智，
是，还是不是，很容易证明！
自己做这个代站长，才不过三个月而已。
在此之前，自己也单独负责了一条情报线。
由于每一条情报线，都是相互独立的，每一条情报线的负责人，都不会知道别的情报线的情况。
如果自己原本独立负责的那条情报线上的人也暴露了，那么，叛徒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在从刘璐服装店的电话里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开始，孙铭晨就明白了，叛徒不是别人，只能是自己的上司，军统上海站真正的站长，梁树。
自己情报线上，刘璐的这个服装店，除了刘璐本人和她的下线沈兰，以及她的上线，也就是孙铭晨自己之外，只有梁站长才知道。
甚至，另一个一直潜藏在孙铭晨心底的疑问，也似乎有了答案！
三个月前，梁站长找到自己，让自己暂代上海站站长职务，而他本人和副站长吴全，要去执行一项机密任务。
自己当时确实太欣喜了，有一种被委以重任的荣誉感。
事后想来，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一，为什么让自己做这个代站长。
自己不过是个少校，连副站长都不是，按照惯例，站长不能履行职责之时，应该由副站长代理站长职能。
这也是副站长最重要的职责，有什么机密任务，需要正副站长一起去。
第二，自己接手梁站长转交的资料之后，发现军统上海站的家底，似乎太薄了点。
本来，孙铭晨还考虑过，因为是在敌后，组织发展不易，有这点规模，也算不错了。
毕竟，自己原本只是一条情报线的负责人，整个上海站有多少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经历了如今的大变，现在再一回想，这恐怕根本就是梁站长早就安排好了的！
他要诈降！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了多大的目的！
交给自己的这个军统上海站，根本不是完整的军统上海站！
这些人，包括自己这个代站长在内，全都是准备抛给敌人的诱饵！
就算自己也被捕了，熬不住交代了，自己所知道的，也都是原本被他作为诱饵放弃的那部分。
现在被捕的这些人，当然知道的东西更加有限。
军统上海站真正的精华部分，压根就没有交给自己！
“代站长，不好，远处有几艘鬼子的快艇追上来了。”
姜明哲急匆匆来到船头向孙铭晨报告。
“鬼子的船快，我们走不掉了。”
孙铭晨摇了摇头，
“姜队长，你带上还能游泳的兄弟，趁着鬼子船还远，现在马上从他们看不到的一侧下水，尽量下潜远一些。
我会在你们下水后，让船转向，为你们引开他们。”
“代站长，还是您带兄弟们走吧，我来引开鬼子。”
姜明哲急道。
“没用的，我不死，有人不会放心，到时候，你们多半也走不掉。”
孙铭晨拿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本子，递给姜明哲，
“这是一套暗语的密码本。
你安全之后，每天买一份申报看看，如果有人刊登这里面写的那个广告，你就用这个翻译了，按照上面的约定，和她接头。
以后，你和这几位兄弟，就归属她的小组吧。
马上下水，走，这是命令！”
“遵命，代站长。。。不，孙站长。”
姜明哲向孙铭晨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开。
“调转船头，我们迎上去。”
看到姜明哲带着几个还能游泳的人下水之后，孙铭晨拔出手枪，大声下令。
梁站长，你不会想到的，我这个小小少校，也有没向你汇报的东西。
她一定会活下来的，而且，会接收姜明哲和这几位幸存者。
就让她替我看看吧，你这一步走得究竟如何，牺牲我们这么多兄弟，如果真的是为国为民，也就罢了。
如果是为了一己私利，她一定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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