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在心去原膳选了点吃的，到对面又买一些水果就往回走了，上楼之后，给姜惟、尤雅放房间，自己则回办公室工作了。
小城在夜色中渐渐趋于安静。
沈在心在办公室里守着一盏台灯，面前显示器上的医院系统，汇总着各个科室的就诊情况，办公桌上，摊开着一摞一摞的资料。偶尔，他还能听到街上车辆的呼啸。
部分病历被筛选出来。
各种检查报告随着鼠标下拉移动着，闪烁着。
沈在心仔细地对比着，思考着一系列治疗方案的每一个细节。
浑然不知多久过去。
突然，外面办公区响动了一下。
沈在心吓一跳，迅速站了起来。
他带着警惕，走到门边，发现是姜惟一路找过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姜惟告诉说：“今天又不生，大肚婆已经扛不住，先睡了，我来看看你，怎么着，还没有忙完呀？“
沈在心说：“哪有忙完的时候呀？我现在忙得都有点顾不上老本行了，时间一长，我会不会把老本行给丢了吧？”
姜惟攀上他的脖子。
二人不自觉亲热起来，沈在心转过去，掩上了办公室的门。
等从办公室出来去病房，沈在心走在前面，先站在电子锁跟前，正要输密码，密码面板竟然显示5分钟之后才能输入。
出错了？
沈在心从浒市回来，家里很早就在使用这种锁了，电子锁若是出错，不重启，不抠电池，一般是无法自我纠正的。
姜惟奇怪道：“我出来的时候还好着呀。”
沈在心回过身，假装不在意，在走廊上扫视一眼。
为了省电，走廊上的基础照明灯只亮了一部分，显得有些晦涩，但自从做了近视手术后，他的视力不差。
医院的走廊，往往一眼能看到底。
看不到的地方，就是曲折转角。
这儿本身就是个死角，利用不起来，否则院里也不会想着给他做休息室。
至于绕一大圈的产房，其实应该叫产房2。
产房1在住院楼，安排在那边，是为了方便产妇生产之后，可以直接推入病房。
但心相融的住院部做产房，因为房间结构的问题，规模显得有点小，再加上一直缺乏能做剖腹产的医生，为了解决问题，就占用了外科1区上面搭建的，还没使用过的外科2区，楼上、楼下相互还能够联通，形成一个无菌通道。
遇到脐带绕颈，胎儿体重过大，胎位不正或其它情况的孕妇，妇产科那边预判难以顺产，刘英安排不出能做剖腹产的医生，就挪到这儿来生产。
生产时，产房这边遇到困难了，她们就可以快速向外科求救。
生产后，略作休息，然后再让护士把她们遮挡严实，送去后面的住院部。
无论是外科，还是妇产科，都要求无菌环境，而且很多产妇生孩子，哭嚎声能穿墙，更不要说是门了。
所以门不但没开过来，还故意和办公区、生活区屏蔽开，妇产科的医生、护士，平时也不会到这儿来。
沈在心利用对医院的熟悉，迅速想到几个可以躲藏的地方。
他突然撇开姜惟，几个箭步，冲前往妇产科的转角冲过去。
还真有个人在这儿躲着，是个女的，沈在心正要上去用手捞她，问她，她竟没有跑，喊了一声：“师父。”
沈在心刹了车，意外道：“薇薇？你怎么在这儿呢？”
姜惟也跟过来了。
她也惊奇，张薇薇怎么在这儿出现。
张薇薇不好意思地说：“师傅，我等毛敏呢，她在这边加班，这医院其它部门都已经下班了，我没地方去，记得你这儿有个休息室，就想到里头休息一会儿，谁知道那儿装了铁门，还按了电子锁，我无聊，就按了一会儿，发现按多了，不让按了，正着急，就看到你跟我师母过来，我一紧张，我就赶紧跑了，然后躲在这儿等你们进去，没想到你太厉害，上来就把我抓住了。”
姜惟看了沈在心一眼，知道他不好意思多说，就带着质疑询问：“薇薇，我问你，你一个女孩子，你到你师父休息的地方休息，合适吗？”
张薇薇略显无奈，扭头看向一旁，她说：“我家农村的，没那么多讲究。”
这是在赖理呢。
沈在心说：“毛敏那边，什么时候能结束，现在妇产科都这么多产妇吗？要不你穿上无菌服，进去看看，帮帮忙。”
张薇薇着急说：”师父，怎么一说，你是让我加班去，我学中医的啊，我看着血肉模糊的场面，我又害怕又恶心。“
沈在心说：”你这学中医，知道不知道咱们中医也有外科工具？只不过因为科技落后，都显得太粗糙，现在已经不适用，被淘汰了而已。中医之所以式微，就是儒医太多，越来越要求体面，要不沾血，不开膛，不破腹，仅靠切脉开方，才没落下去的。要是他们能跟西方人一样开膛破腹，别忘了，扁鹊那时候，就有外科的影子了，加上麻沸散的发现，本来是应该我们来做好外科手术的。结果让西方领先了，你越这么说，越得给我去，我都是外科医生，你要跟着我做学生，血都见不了行吗？明天我让何院长问妇产科的人，看你去了没有，马上给我去，完了之后，给我发微信，老老实实总结你的见闻。“
张薇薇“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回到病房，姜惟还是理解不了，问沈在心：“张薇薇来你休息室干什么？”
沈在心苦笑连连。
我也不知道呀。
他怕惹祸上身，纠正说：“现在是病房。”
姜惟说：“什么病房不病房，会不会是你之前在里头休息的时候，她也去过，你俩在里头呆过？”
这话恐怖了。
要是这话成立，等于是自己出轨了。
沈在心小声说：“心一，你冷静冷静，我可是被抓进去了一个多月，我应该是进去之后，或者是要进去的时候，张薇薇才从浒市回来的吧？也许她就是知道我不在，每天晚上都回家住，才想到院里给我个小套房做休息室，她可以过来躺一躺的，她年轻，心里猴，一定是之间过来休息过。”
姜惟问：“你不锁门？”
沈在心说：“锁是锁，但我的钥匙是不是到过张薇薇手里，我不肯定呀。”
姜惟也松了一口气，说：“你说你收俩女徒弟干什么？”
沈在心说：“你让我说实话吗？张薇薇，我一开始就是为了哄着她去美容院，培训的过程中，发现这孩子中医扎实，见猎心喜……”
姜惟强调说：“见猎心喜还是见色心喜？”
沈在心更正说：“爱才。想指点她成才，就督促上了，至于毛敏，纯粹是为了哄她照顾尤雅，结果发现这个也是好苗子。说实话，眼下让我看，这都是反噬呀，我这人用这人朝前，坑蒙拐骗了，到头来，又不能不用人再朝后，就因为收俩女徒弟，让人多想了。”
是实情。
姜惟也不免无奈。
沈在心还在洗地：“心一，你想一想，咱们想靠美容捞第一桶金的对吧？结果干美容都是女的，你说我有什么办法？所以这不是谁招惹谁的问题，这是职业后遗症。”
姜惟只好叹口气，幽幽地说：“老公，我是上辈子欠你的呀，明天是不是一大早你上班了，我还要在医院待着，要陪着你的尤雅？”
没敢接茬。
跟姜惟在一起，不是尤雅那么咄咄逼人，但越是如此，你越怕自己说个不好，让她误会了。
那尤雅？
你跟她吵就吵了，故意说些什么话气她，你觉得她也很毒，气不坏，但是姜惟，你总觉得她很容易就气坏。
房间里一张软装病床，一张陪护床。
沈在心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自己不住，万一明天有同事上班早，结果一看，沈医生前妻、现任一起住，他会脑补内容的。
他又不得不小声说：“你俩住吧，我还是去睡办公室，啊？就这两天的事儿了，辛苦你了，将来尤雅要是好了，也让她伺候、伺候你，好不好？”
姜惟轻蔑地说：“她那大小姐脾气，能伺候我，我稀罕她伺候，真到我生产，我肯定要你陪着我，不敢劳驾她。”
也对，尤雅这种神经病状态，姜惟是啥呢，让她陪伴呀？
不顾姜惟挽留，他执意回到办公室，撑开折叠床，躺上就睡下了。
一开始挺困，但就是一边犯困，一边清醒，怎么睡也睡不着，胡思乱想，翻来覆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睡到下半夜，突然，黑暗中姜惟卷一阵风进来了，“啪”地把灯按开。
她不等沈在心爬起来，就着急地说：“在心，尤雅要生了，她肚子疼，醒来给我说，她有点不舒服，我一开始以为她是要喝水，起来给她烧了一壶水，还没喝，她问我，她是不是要生了？我觉得可能是要生了，赶紧来找你，你快，你快去喊人。”
沈在心惊喜交加，反正是和衣而睡的，赶紧翻身起来，想到现在妇产科最好的医生是刘英，又赶紧去拿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
抓到手机，没有第一时间打过去，而是跟姜惟一起走走出办公室。
还没到高V病房，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高亢凄惨，犹如猛鬼被雷火烧了，此时此地，怎么会有这种声音？
这是尤雅惨叫吗？
沈在心整个人魂一下都没了。
他连滚带爬往跟前跑。
姜惟也没好到哪去。
二人一前一后跑向铁门。
人还没到铁门，就见廊灯下，一个护士服的人浑身冒烟，连滚带爬出来，扭脸看向他俩一眼，头也不回，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二人毛骨悚然。
哪来的护士？
姜惟竟然问沈在心：“我刚刚着急去喊你，出来没锁门，你看一眼背影，这难道是张薇薇吗？”
不是。
差异太大了。
沈在心追两步，还是担心尤雅，又赶紧刹住脚，随后就跟着姜惟冲进高V套间，结果进去，屋内开着灯，一壶热水炸在地上，四周倒也没有乱七八糟，只有自己买来的水果袋子倒了，滚出来几个。
尤雅有点发抖，因为床是调整成滑动的，她连人带床，都已经滑往角落里去了……
沈在心脱口道：“你怎么样？那人是谁？”
尤雅像是受惊吓之后清醒了，竟然听懂了，现出几分冷静回答：“老公。你还记得不记得辫子姑娘？”
谁？
沈在心深吸一口气，恍然呆在她人前，脱口道：“那个保姆？”
开玩笑吧？
姜惟回头就去追。
沈在心不放心，他连忙给尤雅说：“你这会儿清醒了吗？你能不能先等一下，姜惟追她了，我怕她是杀手，姜惟出事儿。”
追两步，他又要求说：“你报警？”
沈在心慌得一塌糊涂，又觉得她报警似乎不合适，一个神经病怎么能报警呢，于是，他一边无头苍蝇一样往外追，一边拿出手机。
太紧张了，拨几次妖妖灵，都是妖妖井，追到楼梯边，终于按出妖妖灵了，就又一边响着零，一边呼唤姜惟回来。
我们抓她干什么呀？
我们让警察抓她。
你再受伤了呢？
姜惟没追上人，回来了，气喘吁吁地说：“太可怕了。我冲出来找你去，前后有没有两分钟？在心，这是谁呀？”
我也不知道呀，他妈的，这是什么人？
这是人吗？
这是只鬼吧？
这都下半夜，她在周围蹲一夜，就等姜惟看尤雅要生，冲出来找自己没锁门？
越想越后怕，肾上腺激素的毒，让他抖得不成自己，终于接通了妖妖灵，他摆摆手，顾不得回答姜惟，报警说：“有人要害我前妻……”
报完警，沈在心才说：“不是张薇薇就行，说明不是误会，这个点，能等着你出来冲进去的，也不会是医院的人，我看尤雅也是命大才能躲过此劫，她真是福星，她命太大，这个祸害要活一千年呢。”
蹲地上，直接哭出来了，一个神经病，别人都不放过她，自己只能说她是福星，她命大，她神经病知道什么呀？
又不对。
尤雅是不是吓清醒了？
她刚才告诉我说什么？
沈在心又赶紧进高V套房。
身后，姜惟还能保持冷静，自己拿出手机，给刘英打电话了：“姐。尤雅要生了，你马上来，安排其它人，一定是信得过的人，让她先去产房。”
沈在心进去，尤雅思湖有点呼吸不过来。
她伸着手，一直到抓住沈在心的手，跟终于捞住了稻草一样，急促地喊：“老公，一紧张，破了！”
沈在心不是妇产科的人呀。
理论上他似乎都懂，但就是处理不了。
请问此时，自己该是让她躺着，还是自己背着她走，又或者，直接推着她走，先一步进产房呀？
对，可以兼顾，自己可以躺在病床上，推着进产房。
沈在心把她扶躺下，再把床拽出来，然后拉上，拉出来，再站到床后面推上，静置的时候，它不该直接能滑呀。
沈在心是一路左右躲避，左右调方向，着急麻慌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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