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美容医院，杨雪娇都等急了，一见他，就把他迎进去，忍不住问他：“你怎么才来？”
沈在心说：“中午总要吃个饭，休息一会儿，好保证自己的状态。”
杨雪娇这才放心，告诉说：“里头有个老客户，非常有钱，她是什么问题吧，生孩子之后，肚子上就堆积上脂肪了，无论什么办法，都减不下去，想用肉毒素吧，听人家说了什么，又担心不安全，你说，抽脂就比肉毒素更好吗？“
沈在心说：“也有第三种、第四种办法，跟肉毒素原理是一样的，就是用其它手段，使局部的肌肉组织麻痹，进行营养阻断，也可以借助设备，进行物理溶脂，同时为了避免溶脂太快，造成电解质紊乱，酸中毒，还要同时输液和体外循环……不管哪一种，其实都有一定风险性。”
杨雪娇说：“你是正规医院的医生，她信任你呀，她怕有小三插足，已经十万二十万往上喊价格了，如果你能打消她的疑虑，咱们给她完美解决，姐姐按老规矩，这种收入给你分一半。”
这是钱的问题吗？
人的信任是很重要，但她只听说我是医生，她也没见过我，她的信任就那么容易建立起来呀？
沈在心跟着杨雪娇走进去。
贵宾室里，坐着一位风情万种的女郎。
看看年龄，未必到三十岁了，手提名牌手包，身上衣物品质，感觉比姜惟要好多了，至于赘肉，掩饰在衣物里，现在看不到。
杨雪娇介绍说：“温总，劳您久等了，还跑了两趟，这是我们美容医院的总监沈医生，他已经到了，他确实也掌握了其它的减脂方法。”
温总抬头看看，不放心地说：“是个男的呀。”
杨雪娇说：“那没办法，这种顶级的方案和手段，还都掌握在男同志手里，咱们女的，说是能顶半边天，就是在各行各业，往往成为不了最顶级的那几个人。”
这是在抬举自己呢。
增加客户信任。
沈在心无奈，坐下询问：“温总。看您也像喜欢运动的人，你怎么不考虑，通过运动把腹部的这一点脂肪减掉呢。”
温总说：“减不掉。而且我是疤痕体质，妊娠纹也很明显，也怎么治疗，都去不掉，杨总说，你这儿也有办法。”
沈在心陷入迟疑。
温总说：“我知道，这很难，但我还很年轻，我不能就这样了，你说呢？”
沈在心说：“现在不是有没有办法的事情，而是你是女的，我不方便看你的情况的，要不让杨总去拍照，拍完我看看？”
杨雪娇说：“最好是……”
温总说：“我知道，最好是我脱了你看，也不是不行，你毕竟是医生，你要生病了，碰到男医生，你不脱也得脱。”
沈在心点了点。
三人进到一个小房间，开亮灯，温总躺好，撩起衣物给沈在心看。
沈在心马上就大吃一惊，脱口道：“你这是脂肪包瘤，哪是什么脂肪？什么时候发现的，还在变大吗？为什么不到医院去看？你是什么时候生产的？”
温总说：“孩子现在一岁多了，一开始？一开始肚子上有肥肉，没在意，后来其它地方都锻炼下去了，就这一块下不去，人家都说是脂肪，美容院都说是脂肪，说这是特殊的脂肪，你说你运动减不下去，他们不信，他们认为你一个富婆，你的运动都是骗人的，你就是脂肪，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这是个大瘤子呢。”
沈在心都想骂人。
沈在心把手放在上面，探测了一下边界，他说：“是分叶性脂肪瘤，质地很软，也难怪他们会看走眼，按说这一类的肿瘤，往往都是良性的，但以你这个而言，长得太快，面积过大，还是需要先做切片检查的。你别在美容院了，跟我走吧，到医院去，做完切片检查，看看是良性恶性，再做决定。“
一时之间，温总和杨总的脸色都不好看。
那没办法。
没让温总开车，弄不好她就在里头住院了。
是杨总开车，三人一起去的。
路上沈在心安慰说：“你也不用太担心，这种肿瘤良性居多，就算是恶性的，因为长在腹部，不挨骨头和韧带之类的，容易实施根除手术。”
温总问：“会不会发现得有点晚？”
沈在心说：“我还懂一点中医，从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和皮肤颜色看，不算晚，只是它长得快。“
温总苦笑说：”希望是这样吧，小沈，你要能治好，除了医疗费用，答应你们的钱，我一分不少，我不缺那点钱。“
沈在心问：”你家族有没有遗传？“
温总摇了摇头。
她说：”我父母这边，没谁有脂肪瘤。“
沈在心问：”你经常熬夜吗？“
温总说：”也没有。“
沈在心问：”有没有打过什么针？“
温总想了一下说：”打过。生完孩子，我是疤痕性体质，妊娠纹太难看，都跟疤瘌一样，我在北都那边，让人家打了一针除疤痕的针。“
沈在心说：”位置呢？“
温总脸色变了。
沈在心懂了。
他说：”这一针就造成了你现在的问题，做美容，要到正规的，有资质的地方，不要尝试那些小众产品。“
到了医院，直接让一位护士带着她办卡，然后自己拿到卡，去科室开检查单据。
温总则是在跟她爸妈，她老公打电话。
很快，她给沈在心说：“小沈。我老公要带我连夜飞北都，去协和。”
沈在心叹气：“你有这种条件也行。”
温总突然抓住他的胳膊问：“如果我不去，你能不能治好，我现在只信任你，因为医院我也去过，他们没在意，是你看一眼就确定的。”
沈在心说：“医生的话，不能说得太满，但是我可以保证你，无论是恶性的还是良性的，你在我这里，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他说：“一般的医院，肿瘤切片检查，要三天到七天才能出报告，但如果按照外科手术的要求，快速病理检查，半个小时可以出结果。”
他又说：“你换医院，去大医院，他们更谨慎，光检查就要三到七天出结果，然后转住院，进行术前检查，确认治疗方案，然后再约手术，以我的经验，至少要半个月以上，我这边没问题，按照快速病理检查，一下午就连检查到手术做下来。但我也得先告诉你，不管良性的还是恶性的，不在这三五天，未必多出来半个月就一定耽误病情，所以这要看您和您家属商量的结果。“
杨雪娇又看向温总。
她应该不会出于对沈医生的感激，就草率地决定，决定在这儿做手术吧，这儿只是三线城市的区医院而已。
连三甲都算不上。
温总用牙齿咬唇，最终决定说：“沈医生，我听你的，你来决定，你要是有把握，我就在这儿把手术做了，因为我受不了那么多天的折磨，而且面对不信任的医生，我也担心他们折腾我。”
沈在心说：“我刚才已经讲了，你的脂肪瘤因为是长在腹部，即便是恶性肿瘤，因为不涉及骨膜结缔组织，实施根除手术的难度也不是特别大，但是，丑话也说在前头，一旦是恶性肿瘤，实施完根除手术，只能是相对根除，谁都不能肯定有没有漏掉的癌细胞，必须要配合中医扶正治疗，并定期检查，随时要有做二次根除手术的准备。”
温总沉默片刻，出来又给她老公打电话了。
很快她回来，把电话交给沈在心。
温总她老公要跟沈在心说话。
沈在心拿起手机，电话里传出来一个声音：“你好，我是周富国，小沈是吧，感谢你检查出了青霞的病，我想再向你了解一下。”
沈在心又把情况介绍了一遍。
周富国问：“是不是恶性肿瘤，就目前来说，还不知道。”
沈在心说：“对。所以我认为，也不一定非要去协和，大医院有大医院的缺点，专家们太忙，这个手术一拖就是十天半个月，它会给你们的治疗增加变数，我说得这个变数，不是指这十天半个月，病情就会恶化，而是你们心里的压力和负担，因为你们不了解医院内部的程序，哪怕是看了最顶尖的专家，你们也会有思想上的反复，比如，你们可能一觉睡醒，觉得不应该是恶性的，怀疑某个医生看的不准确，也有可能因为医院的照顾有点小问题，马上会想，这家医院不靠谱，我们应该再换一家医院。在我接触的病人里，很多人时间拖得越长，思想变化起伏越大。”
周富国问：“但问题是，我们要去的医院是协和，小沈，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你就说你看不了？”
沈在心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
周富国让自己承认看不了，他就可以带着老婆去协和，他还是迷信大医院。
沈在心沉声道：“对不起，周先生，我真的看得了，我不能为了您的请求，轻贱我自己，你们可以商量之后，决定不找我看，但是不能以牺牲我的医誉为代价，或请求，或收买我。利弊我都给您爱人说得很清楚了。”
周富国变脸了，冰冷地说：“固执。你考虑过后果吗？”
沈在心说：“行医问心，我从来不计后果，更让你们接受不了的话，我还没说，你在协和见到的专家，未必会亲自实施手术。”
周富国冷小说：“那是你们这些人钱不够多。”
沈在心说：“根除手术对体力、精力都有要求，不适合老同志们下场，他们挂名主刀，全是自己的学生在实施手术，所以你给的钱越多，他给你找的人越年轻。”
周富国怒道：“这话你敢公开说吗？还有，你遇到了青霞，你就像盯上了一块肥肉是吗？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出手术对吗？”
沈在心说：“随便你怎么想。”
周富国冷冷道：“我一句话，让你医生做不成。”
沈在心说：“我觉得你做不到，何必为了威胁我，把话说这么狠，你真做了，你还会有一个尴尬，以后余市再没有医生敢看你家人的病。还有，如果你非要质疑我做根除手术的能力，您越闹大，越是在为我扬名，虽然我无心拿你爱人的手术扬名立万，但你闹到最后，反而让我受益。”
他真的服这位周先生了。
你有功夫，你劝你老婆呀，你不劝他老婆，非让我承认我自己医术不行。
咱干医生，凭什么让患者慕名而来？
不就是凭借医术吗？
这个也承认不行，那个也承认做不到，你损失的课不是一次两次手术，你丢的是你的声誉。
周老板也震惊了。
哪来的油盐不进，不识趣的玩意儿，我暗示你了，只要你承认，该给你的好处，我给你呀，你要做手术，你不就是为了钱吗？他还大言不惭说什么，我要是质疑他，闹的越大，越给他扬名立万？
我火气怎么就噌噌往上蹿呢。
温青霞再看看沈在心。
她听出来二人的谈话不太好，接过电话就说：“老周。你干什么呢，我觉得沈医生没问题，我的身体我决定，我就在这边做手术了，如果是良性的，当天就放心了，即便是恶性的，也不再在心里侥幸。你马上来医院，给我签字……”
电话里不知道在说什么。
很快温青霞手持手机，又到外面去了，不让沈在心听。
正因为不让沈在心听，沈在心可以肯定，老周的话很不客气。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温青霞还没回来，刘院长的电话打来了，沈在心接起来，刘院长说：“小沈，周富国给你打电话了？”
沈在心说：“对。”
刘院长问：“他想带着他家属去协和，你同意了不就行了吗？你就说你做不了，你就说我们医院小，人家患者自愿，你管呢？”
沈在心说：“我不干涉他去哪，但我能做的手术，为什么非说自己不能做？”
刘院长问：“你能做？你以为我这个院长白当呀，根除手术，那是4级手术，就算你能做，我也信，你就不能承认自己不能做吗？”
沈在心说：“不能。”
刘院长沉默半晌。
他说：“你给我提的那个要求，我答应你可以吗？老周是个大人物，他的家人，他怎么想的，那是人家的意愿，我们为什么非要干涉呢？这只是个善意的谎言而已呀。”
沈在心说：“刘院长，你不是医生，您是做行政工作的，能伸能曲，但对于一个医生而言，对一个医院而言，却是莫大的伤害。不知道您有无听过一句话，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们不冒尖，我们就落后，永远没有患者在我们这儿做这一类手术。我希望您顶住压力，慎重考虑。”
刘院长怒道：“你怎么油盐不进呢，你知道刚刚是谁给我打的电话？”
沈在心说：“不是你的领导，就是市里的重要领导，你把电话给我，我给他们回过去，有什么问题，我自己承担。”
刘院长破音了：“我真是服你了，行，我不跟你说了，我跟你爸打电话，我让你爸教训你。”
随便。
今天正心情不好呢。
只要温总不改主意，谁都挡不住我做这个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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