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凡陪着走到家门口，程启琨回头望着这所宅院——他曾经苦心经营的“家”，当初为了建造这个家，他倾尽了多少精力！付出了多少辛苦！从此以后，这里再也不是他的家了，禁不住热泪盈眶，一股酸楚涌上心头，他对赵国凡说：“我就要离开这个家了，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我为了这个家艰辛付出的见证！一草一木都浸透了我的感情！这个家是我们结婚15年来的所有财产，如今全部留给你们娘俩，我们夫妻一场，就算给你和女儿留个念想儿，我衷心的希望你和女儿平平安安，在这里好好过日子，爱护这个家。”赵国凡眼里噙着泪花不住地点头，没有作声，眼看着自己曾经的丈夫一步一步离开了她。
程启琨推着自行车边走边想：以前常听人说谁谁离婚了，闲时大家当新闻议论纷纷，那时总觉得离婚是别人家的事，没成想今天自己就是那个谁，也进入了离婚者的行列，心中不免有些惆怅。正想着心事，忽听有女人叫他：“程大夫！程大夫！”他一看迎面走过来一位少妇，哦！原来是曾经一起租房的邻居魏小萌，她见程启琨有点精神不振，便问道：“看你气色不大好呀！无精打采的，一定是发生啥事了吧？”程启琨苦笑道：“实不相瞒，我刚离了婚。”她听了淡淡地说：“一定是因为赵国凡出轨吧？说实话，你们离婚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程启琨有点不解地问道：“怎么说？”她便把当初怀疑赵国凡和袁民生有奸情、委托房东让赵国凡搬家的事都说了，然后说：“不是我说话难听，赵国凡就像是发情的母狗，太不安分，根据我的直觉，跟她相好的男人绝不会是一两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也就是你被蒙住了双眼罢了。”程启琨叹了口气道：“唉！都是我命苦，摊上这么个女人，不说她了，反正也离了，从今往后我要开始新的生活。”魏小萌微笑道：“你是个好男人！一定要打起精神，如今虽然从形式上离婚了，但精神层面完全抹平伤痕还需要时间，希望你尽快从痛苦中走出来，早日找到一位称心如愿的好妻子，再生个大胖小子！”程启琨竭力挤出一点笑容：“谢谢！借你吉言！”两人挥手告辞。
前半生这段失败的婚姻结束了，程启琨暂时过起了单身生活。当天晚上，他失眠了，尽管离婚后他如释重负，但离婚毕竟不是让人高兴的事。想过去，小的时候虽然穷苦，多灾多难，一家人有父母兄妹，生活倒也快乐；可惜父母刚刚五十几岁双双过世，因为还有两个妹妹，他必须坚强！多少艰难都挺过来了！后来，他跟赵国凡不期而遇，以为是上天送给他一个好媳妇，他们两情相悦，婚后非常恩爱，程启琨想起以前的很多场景：“她给我削苹果，我给她剥糖块；她给我沏茶，我给她做饭；她给我掏耳朵，我给她拔白头发。”程启琨掏心掏肺对她好，希望跟两人共同走完这一生，可如今她背叛了他！最终两人分道扬镳。都说好人有好报，程启琨对父母、妻儿、兄妹和岳父岳母等所有家人亲属都是真心实意的好啊！对患者更是关怀备至，救治了那么多危重病人，还不算是好人吗？如今为什么落得这样的结果？想到这些，程启琨感到很委屈，眼泪浸湿了枕巾。程启琨又想起了女儿，不免有些不放心！孩子是无辜的！尽管错在赵国凡，但他还是觉得离婚对孩子的心理一定会产生不良影响，可是没法子，再不分开真可能会出人命的！又想到以后，不知自己未来将会怎样？等待他的是福是祸？他又想起了那位算卦先生的话，说他将来会有善果，心里便略好些，祈盼着早日找到一个跟自己好好过日子、知冷知热、贴心贴肝的好女人。
程启琨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每当遇到愁闷的事、高兴的事、感人的情景，他常有诗作，此时此刻，他想抒发一下心中的感慨，思索了一会儿，便填了一首词：
蝶恋花
劳燕分飞
那日缘来天有意，
一见钟情相爱甜如蜜。
佳偶天成结伉俪，
山盟海誓决不弃！
我爱妻儿超爱己，
可你移情堕落无天理！
劳燕分飞终散戏，
不眠之夜空孤寂。
程启琨想了想，以后再婚、生子、买房，需要很多钱，可他除了离婚时赵国凡给的一万两千元钱，还有一点微薄的工资，身上再没别的钱，他想起哥哥还欠自己8000块钱呢，次日便去找哥哥讨要。
这些年程启发给个体运输队开半挂车没少挣钱，他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在外面都是自己揽货拉脚，外快收入比工资还多！再加上他俩女儿都已经大学毕业有了工作，虽说他算不上很富有，可至少他家的小日子过得比程启琨强多了，还给程启琨8000块钱肯定是没问题的，可是程启发就是拖着不还，就连程启琨盖房的时候那么需要钱，程启发连一分钱都没拿出来，按说他住的老房子本来是程启琨的，怎么说他也应该给程启琨些钱才是，可是他没有任何表示。要说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的8000元折合成现在人民币的市值，恐怕元都不止，还不包括利息。可是程启琨这次还是白跑一趟，因为大嫂说欠他的钱早就还了，程启琨听了大吃一惊！哥哥从没给过他钱。程启琨决定去运输队去找大哥问清楚，结果大哥不在，从跟他一起跑车朋友那里得知，这么多年程启发确实挣了不少钱，可他的钱都花在女人身上了，因为他经常跑大西南，在成都一个县级市养了一个女人，据说他俩相好好几年了，本来准备好还给程启琨的钱早就被他挥霍了，这些破事他一直都瞒着家里人。正当程启琨要告辞的时候，一个小姑娘急匆匆跑过来说运输队老板请程启琨到办公室去一下，程启琨不知啥事，赶紧跟着小姑娘向办公室走去。老板跟程启琨礼节性打过招呼，程启琨落座后小姑娘递过来一杯茶，老板面带难色地说：“老弟！正好你来了，要不我正要派人去你大哥家捎个信儿，你哥哥出事了！”程启琨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茶杯险些掉在地上，急忙问道：“您说我大哥他怎么了？是不是出肇事了？他人怎么样？”老板继续说：“是出肇事了！你放心，他人没事，你哥在距成都不远的高速路上发生了追尾肇事，导致跟着他的司机副手马某死亡，按交通法规他负有刑事责任被拘留了，等待法庭审判。现在我也没啥办法，你尽快去看看吧！想法把他捞出来呀！”
程启琨赶紧返回大哥家里，把事情跟大嫂一说，姚彩茹急得六神无主，哭哭啼啼央求小叔子想办法，程启琨安慰道：“大嫂！现在着急也没用，我们是骨肉兄弟，我不管谁管？你先给我点钱，我再添点，明天就去成都，”大嫂说：“现在我手里只有一百多零用钱，平时都是你哥哥管钱，存折倒是在家里，可是我不知道密码，钱的事还是你想办法吧！如今也只有靠你了！除了你，还能指望谁呢？”“放心吧大嫂！我一定想办法把哥弄回来，你就在家等消息吧!”说着话程启琨赶紧去做准备，次日便登上了去成都的列车。
肇事地点正好是跟程启发相好那个女人所在的县级市。程启琨找到了法院，经法官批准，程启琨在拘留所见到了哥哥，程启发摊上人命肇事，精神很差，消瘦了许多，满脸愁容，不用说在里边没少遭罪，程启琨心里很心疼，先安慰哥哥几句，然后让他详细说了事情发生的经过：被程启发追尾的半挂车装的是麻花钢，按前后方向顺着装在挂车里，麻花钢长短不一，都比车厢长一两米，伸出车尾后面。那天早晨，程启发驾驶车辆在重庆至成都高速路上正常行驶，副驾驶司机马师傅跟程启发两人因琐事一路上一直在吵架，越吵越凶，快到成都时马师傅破口大骂起来，马某竟不顾程启发正在开车，挥拳向程启发面门打来，被程启发躲过了，他又向程启发的脸上、脖子和手臂乱抓乱挠，程启发手握方向盘躲不开，被他抓破了好几处，便进行自卫还击，挥右拳朝马某头部打过去，马某将身子靠在了右侧车门上，这样程启发的手就够不着了。没想到此刻前面的车辆突然爆胎，紧急制动停车，正在程启发收回右手一转脸的一刹那，突然发现了前面车辆的状况，说时迟，那时快！他赶紧踩死刹车并向左急打方向，因为半挂车装了几十吨重载，车速又快，滑行了几十米，就听“咣当”一声，车子停住了，车鼻子勉强躲过前车尾部，驾驶室右边撞在了前面挂车的左后角部，把程启发吓得够呛，跳下车看了看，还好，人车都没有大碍。就在刚才程启发采取紧急措施的时候，马某见势不妙，为了避祸，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当时程启发根本顾不上他，等车停稳了，程启发下车后喊马某时才看见他趴在前车尾部的麻花钢上，到跟前一看人已经死了。他跳车后由于惯性收不住脚步，撞在了前车的麻花钢上，一根麻花钢从他右眼刺进了头颅。程启琨了解情况后，让哥哥先不要着急，耐心等待，马上回去请律师，争取让他早日回家。
程启琨返回青山县，经朋友介绍请到了一位很有经验的律师，这个律师在本县交警队设有常驻法律咨询处，最擅长受理交通肇事的官司，他跟程启琨说：“如果你哥哥说的属实，事发时你哥哥受到马某干扰，他的责任就可以减轻很多，但需要证据。再有，前面的车辆爆胎可能跟超载有关，前车的麻花钢超长超限以致马师傅死亡，也有一定的责任！还有一点很重要，你哥哥要想判监外执行，最好先取得死者家属的谅解，你应该和车队老板一起备些礼品去看看死者家属，跟他们沟通好，给予人家适当经济补偿，因为你哥哥跟死者毕竟是同伴，发生意外谁也不愿意，请他们谅解，把这件事办好后咱们再去成都。”
程启琨按律师嘱咐，和车队老板去看望了马某家属，并答应给予家属经济赔偿以及做好死者善后等事宜。然后程启琨、律师、车队负责人和马某父亲他们一行四人一起赶往成都。因为没有行车记录仪，所以程启发和马师傅发生肢体冲突没有影像资料证明，当律师见到程启发时，发现了程启发右侧面部、脖子、右前臂有抓痕，尽管时间较长了，但仍然很明显能看出来，律师拍了照片，这些证据都对程启发有利，律师又核实了前面车辆超载、麻花钢超长的证据，这些都是违规行为，是造成车辆爆胎以致发生车祸、马某死亡的重要因素。经法庭对此肇事案依法进行了公开审理，法庭最后认定这次车祸责任由程启发、前面车辆司机以及死者马某三方分担，马某父亲在谅解书上签字后，程启发被判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程启琨和律师的努力终于有了满意的结果，办好了相关手续，他们走出了法院，程启发的事情解决了，车队负责人和马某父亲先走一步，去处理死者后事。
程启琨哥俩和律师向法官道了谢，然后走出法院，跟程启发相好的女人正在门口等着呢，这些年程启发之所以老往四川跑车，也跟这个女人有关，女人不顾程启琨和律师在场，竟扑进程启发怀里哭起来，程启发赶紧推开她尴尬地给大家做了介绍，然后，四人一起进了饭店。程启发在拘留所受了二十几天的煎熬，里面的伙食又不好，再加上心里有火，不想吃东西，今天圆满解决了，心情也好了，程启琨赶紧请哥哥和律师好好吃一顿，也算是给哥哥接风驱晦，并感谢律师操劳费心。饭后，那女人竟然要跟着程启发一起回家，没等程启发说话，就被程启琨回绝了，他语气坚定地跟哥哥说：“这肯定是不行的！你要是不明不白的带个女人回家，乡亲们怎么看你？再说，也对不起大嫂啊，以后家里可热闹了，大嫂和她还不天天吵架？日子咋过？”程启发把那女人拉到一边，哄劝了几句，安稳住了，然后他们三人顺利回到家里。
程启发驾驶证被吊销了，他暂时没事可干，整天窝在家里，这个时候，程启琨更没法跟哥哥要钱了。春节到了，看着哥哥愁眉不展的样子，程启琨又动了恻隐之心，为了给哥哥家里增添些节日快乐气氛，程启琨买了一台大彩电送了过去，换下了那台看了多年的黑白电视机。就这样，本来程启琨是想跟哥哥追讨欠款的，一分钱没要到不说，反而又搭进去不少钱。
程启琨从大哥家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刚到门口，见程佳妮姥姥站在那里，程启琨知道一定是在等他。老太太还带了一兜程启琨最爱吃的富士苹果，程启琨接过苹果，把老太太让进屋里坐下，端过一杯茶水。程佳妮姥姥捧着茶杯却喝不下，眼泪止不住地流淌，程启琨赶忙把毛巾递给老太太拭泪，然后关心地问：“妈，您这是怎么啦？今天来有啥事儿吗？”老太太道：“也没啥事，就是这么多日子看不到你，想你了！你和国凡都离了，就别叫我‘妈’了。”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程启琨的手“呜呜”的哭出了声，程启琨抚摸着老太太的手说，叹息道：“唉！我一时还改不了口，再说了，我父母走得早，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把您当亲妈一样的。”老太太歇一会儿情绪稳住了，哽咽着说：“是啊！你说的对，咱们娘俩是有感情的呀！你对妈的好，妈都记在心里呢，因为很想你，所以今天就来看看你，你只要好好的妈就放心了！都怪那个挨千刀的赵国凡不争气呀！闹的我都没脸见人！也是我没管教好她，很对不住你！你这么好的女婿这辈子恐怕再也找不到了！唉！还是我没好命啊！”闹的程启琨也挺不好受，陪着老太太一起掉眼泪。又过了一会儿，程启琨安慰道：“您不要太伤心了，我们俩已然离婚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您不是我丈母娘了，可您还是程佳妮的姥姥，您以后有事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的，一定尽力跟您办！”老太太点了点头：“嗯，妈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说的话妈记下了。”
娘俩唠了一会嗑，眼看日头要落山了，老太太说该回家了，程启琨留她吃过晚饭再走，她不肯，程启琨塞给老人500元钱，说：“您自己看着买点啥爱吃的东西吧！别嫌少，我手里实在不宽裕，离婚我相当于净身出户，那个家的一切都留给了她们娘俩，我那点儿工资必须算计着花，还得为将来做打算，不能老单着不是？”老太太知道程启琨给她钱是实心实意，便把钱装进衣服兜里，接着程启琨的话茬说：“嗯！你说的是，千万不要苦了自个儿，妈也希望你早日成个家，有个疼你照顾你的人我就放心了。”老太太不舍地松开了程启琨的手，程启琨替老太太推了一段自行车，出了小巷送到大路旁。老太太骑上自行车往家的方向驶去。看着老太太的背影，程启琨心中暗道：“看老太太蹬自行车腿脚还挺利索，说明身体还不错，但愿老人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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