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英莲对着铜镜照了又照，簪上了施益丰送她的绢花，扭扭捏捏地出了房门。
这是她想了一宿想出来的办法。
不知如何开口道歉，那她簪了他送的礼物，他总该知道自己已经不气了吧。
出来不见施益丰忙活早饭，心里觉得奇怪，只是心下有鬼，不好开口询问。
英莲与董小五将饭食都端在了桌上，封氏也擦干了手坐了下来。
众人开始吃早饭，没有一个人提起施益丰去哪了。
英莲心下转过无数种可能，最怕他又去了南周，画完画就直接回京城了。
这么一想，就一口都咽不下去了。
筷子在碗中搅了半晌，好容易编出了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我突然想起，师父有句话托我问丰哥哥的，昨日忙忘了。他人去了哪里？”
英莲说完脸就红了，生怕爹娘看出她扯谎。
不过她也想好了，就算等下施益丰来了，就问问他南周的药材价格。
反正也是向老一直留意的，即便问到向老跟前也不怕会被拆穿。
“英莲姐姐你不知道？”董小五大声嚷嚷着，似是英莲不知施益丰的下落很离谱一般。
“施大哥一早就出海了，跟我大哥一道去的。他说还没见过海上的景象，想去看看。”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英莲压下嘴角，咬了一口小鱼干，牙酸到直抽冷气。
昨日再将黄皮果端出来不好解释，她就索性都吃了。
早起只觉胃酸，方才只喝粥倒没发觉牙也倒了。
封氏发觉了女儿的异常问了几句，英莲只推说是牙痛。
“待会儿去让你师父给看看。”封氏将拌豆腐换到了英莲面前，“吃这个，不废牙。”
想起了出海的施益丰，叮嘱英莲，“你看你，越大还越成个孩子了，丰儿有什么惹到了你的地方，说开了也就好了。尽管不理人家算是个什么事，你告诉娘是因为何事，娘让丰儿给你赔不是。”
这些天两个小的闹别扭二老都看在眼里，只想着很快就好了，谁料这都十多日了，他们还是不说话。
封氏昨晚让英莲去送黄皮果也是想找机会让他们多接触接触，谁知道英莲压根没给施益丰送去。
“我看丰儿好的很，是莲儿太刁钻了。”甄士隐捋着胡子笑。
他早看出来了，英莲皱皱眉头，施益丰连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了，又怎么会故意欺负英莲？
英莲本也存着和解的心思，听爹娘如此说，装着撅了嘴，“爹娘就只管帮着丰哥哥。”
“好，不帮他。等五日后丰儿回来娘帮你骂他。”封氏笑着逗英莲。
“娘——”英莲跺脚，垂下头喝粥，“他也没做错什么。”
“那你可不许再闹脾气了。”
英莲抿嘴笑着点头。
转眼五日已过，到了施益丰他们归来的日子。
董小五的父亲遇海难后，大儿子出海，怕母亲担心，总与母亲约好回来的时间。
英莲随着冯氏、董小五与小五姐在海边等到月上中梢，还不见他们归来。
“在海上耽搁了也是有的，左右不过是晚一天。”
冯氏安慰英莲，英莲点了点头没作声。
她心中七上八下的，还注意到冯氏捏着衣角泛白的指尖。
第二日，英莲在向老处只觉得不安，眼皮突突直跳。
向老见英莲眼下青黑一片，知她晚间未休息好。
给英莲把了脉，发现脉象跳动过快，是数脉之象，还以为是天气导致的热症。
抓了些清热凉血的药让英莲早些回家，好好歇息。
只英莲自己知道，定是情志不畅导致的心火旺盛。
向老让她回家她也没推辞，疾步跑回家。
到了家门口，侧耳倾听，希望能听到施益丰的声音。
推开门却只有封氏一人站在院中，双掌合十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见到英莲很是诧异，“莲儿如何这么早就回来了？”
“师父有事，让我早些回来。”
怕封氏因自己身体不适而担忧，英莲随口编了个理由。
“你手中怎还提着药包，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封氏一眼就看到了英莲手里拿着的东西。
“是师父看天气太热，怕咱家人上火，开的凉血之药。”英莲边说边拉着封氏坐在院中，“娘，你不必担心，女儿没事的。你方才做什么呢？”
封氏叹气，“说好的五日，这第六日午时都过了，还不见丰儿回来，娘担心啊。求求菩萨，千万别叫这样好的孩儿出什么事。”
说话间封氏又对着天拜了几拜。
英莲宽慰了封氏几句，见她没甚精神，要封氏去里间躺着了。
“娘便是睡不着，闭着眼养养神也使得。冯婶子说了，晚个一两日的也是常事，丰哥哥定不会有事的。”
出来院子里，英莲收了方才挤出的笑脸。
董小五说过，自董家老父去世后，董阿大不想冯氏担忧，每次定会赶在约定的时间归家。
就是路上有什么事，最迟也只迟过一夜罢了。
现在距离他们约好的时间早已过了一夜。
怕自己继续胡思乱想，英莲去灶房生火煮凉茶。
煮的是她来到此处才与向老学的名叫廿四味的凉茶，顾名思义，是以二十四味药材熬制而成的。
家中药材不够，英莲拆了向老给自己的药，都是用来凉血的，总有重复的药材在。
凑了二十味，煮了满满一大锅。
稍微晾凉后倒入铜壶，准备带去海边，待施益丰他们回来后就能直接喝了解暑。
去里间看见封氏睁眼躺着并未睡着，嘱咐了一声，“娘，我煮了凉茶，给冯婶子她们送些过去，咱家的我盛在碗里了。你起来记得喝，别喝太多，仔细伤了肠胃。”
话音刚落，英莲就差点哭出来。
她想起刚来那日，董小五说过，家里有人出海不能说“盛饭”。
“盛”与“沉”谐音，说了“盛”，就预示着船只沉没。
施益丰出海一点消息也没有，她怎么能说这个字。
封氏没有察觉英莲的异样，应了下来，还让她出门戴好斗笠。
英莲一手提茶壶，胳膊上还挂着一个装碗的竹篮。
边走边抹眼泪，“菩萨保佑丰哥哥，我再也不会说话错了。”
至海边一看，冯氏已经等在那里，面色较昨日差了许多。
与冯氏一起的还有几个妇人，皆是此次出海男子的家眷。
一个个全是口干唇裂，看样子等了许久。
英莲倒了凉茶来给大家喝，安慰妇人们也安慰自己。
“海龙王保佑，一定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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