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碧落皆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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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童磨回忆录·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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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我的心情都好了许多,不禁生出悔意,为什么以前没有体会过这样的肆意人生。

食髓知味,恋恋不忘。

忙碌之外,我在琴叶这里停留的时间变久了。

深冬之时,天色总是灰蒙蒙的,见不到一丁点阳光,也感受不到一点温暖。不一会,细细簌簌地,小片小片的雪花下了起来,佣人要给我撑伞,我拒绝了,我久违地踱步来到一个隐蔽的院落。

我心情很好,我要见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我的母亲。

“你来了~”熟悉的声音,透着一点沉静和稳重。

我走近,看着面前的妇人,不如从前记忆中的模样,沧桑了许多,以前的她从不允许自己鬓边有那么多白发,她也不会穿着这么舒适休闲的睡袍,她一向精致精神,挺着高高的头颅。

“你还好吗?”

她没有停下手中的剪刀,耐心地修剪着一盆绿植。

“你觉着呢?”

我没有说话,也不真的关心她如何了。

“你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吗?她们每天都会给你汇报我的情况吗?这里都是你的眼线,也只有你,能干出囚禁亲生母亲这种事了。”她平静得很,语气没有一丝怨言。

我坐在一把藤椅上,翻了翻桌上的报纸。

“怎么样?手握大权的感觉如何?”她修剪的空档,看看我,又继续忙活着修剪,肯定地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上这种感觉的,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啊!”

我端起仆人递来的茶水,浅浅啜了一口,眼也没抬:“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做你的儿子。”

妇人坐下,在我的对面,咖啡的香味都飘到了我这里。

“那又怎么样?你的眼睛告诉我,我们是一类人。”她的姿势依旧优雅,腰背挺得笔直,语气平和。

我摇头:“请不要把我和你沦为一谈。”

妇人冷笑,高高地抬着头:“你是会享受权势和强大的人,这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尽管你不承认,它也是事实。虽然你怨我恨我,可是是我最终让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让你能够呼风唤雨,让你能够把众生踩在脚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他们都没那个福气,因为他们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是你有,所以,你得感谢我。”

我无法反驳,是她为我带上了这没有回头的路,让我有机会得到人世间一切最好的东西。代价是出卖灵魂,踩着累累白骨、血染双手,一个人坠入黑暗冰冷,因为前路是地狱,没有光明。

“可是,你怎么就知道我要跟你选一样的路?”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个不停:“我的儿子,看看现在的你吧!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我夺过杀人的刀,没有立刻放下屠刀,而是继续杀人,做着和他们一样的勾当。或许,我曾有过片刻的迟疑,可是,只是迟疑罢了。

我看着这个优雅的妇人,她高傲头颅上那张笑脸,恣意张扬,在脸上挤出几条细纹,就像一只玉瓶上裂了几道裂纹。她正洋洋得意,骄傲不已,自豪于自己培养出了一个出色的刽子手,得意于我成为无情冷酷和杀伐果决的活阎王,骄傲于我成为了一匹漠视一切毫无归宿的孤狼。

她把我变成了和她一样讨厌的人。

她真的,罪该万死!

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做母亲呢?

我已经失望过无数回了 ,绝不会对她抱有能够忏悔的希望。

那个院落的门关上了,把我和那个妇人隔绝开来,这应该是永别。

我踩着地上的雪,偌大的庄园,洁白,冰冷,看起来空无一物,它明明那么大,那么繁华。我冒着风雪,走在路上,身后是一串脚印,是我来时的路,黑色的脚印清晰可见,我决绝地回头,我看着前方,白茫茫一片,我不清楚要去往哪里。我的来路清晰,肮脏,我的去路,迷茫,我的现在,茫然,混沌。

来路清晰,去路不明,茫茫苍雪,偌大的院落,茫茫无际,鼻息俯仰间,并无我的归宿。

庆幸这里空无一人,没人看得见我的表情。

多少时候,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的表情。

不知在风雪中站了多久,茫然回神,睫毛上都沾染了细雪,肩膀上也积了厚厚一层白雪,头发上尽是水珠。

我该走了,该去哪?

我醉了,院子里的梅花树都有了重影,梅花的清香入鼻,那个剪影纤细窈窕,投在泛黄的纸窗上,空灵婉转的嗓音仿若天籁。

我进来时,琴叶为我拂去肩上的积雪,灯光下的她白的发光,身上散着暖香,我携风雪,揽她入怀,温香暖糯,我不再那么不安了。时光好像停滞了,温柔的暖光下,冰冷的身躯慢慢变暖,疲惫的心仿佛在温泉中放松下来,思绪也渐渐远去,我只想静静的,这样什么都不想,完全放松地容在这个怀抱里。

怀里“嘤咛”一声,不知不觉身子完全压在她身上,承不住的重量让她闷哼。

我松开她,捧着她的脸,快要滴出水的眼睛看起来那么真诚干净。

我吐着酒气,不慎说了不该说的话:“这双眼睛真会骗人!”我抚了抚她微锁的眉,温热的酒气吐在她脸上,她别过脸去,我低头埋在她脖颈:“这温良纯善就不能给我留一分......”

“你......你喝醉了,我......”

不待她说完,我横腰抱起她。埋在软被里的她娇小温软,我把头埋在她怀里,似在贪恋那温暖。她手指在我头上摸了摸,第一次,她主动摸起我的头,那么轻柔,微若鸿毛。

许久,我抬起头,盯着那双碧眸秋睑,我的声音温柔到微不可闻:“琴叶,给我好不好。”

我忘记了她的表情,那大概是温柔地回应了我。这次没那么疾风骤雨,也没那么横冲直撞,我耐着性子,柔情缱绻,和风细雨......

那晚,我睡得格外深沉,仿佛做了一场旖旎无比的梦,我闯进一个温暖的世界,被温柔地抚摸,被完完全全地接纳,所有真诚与爱都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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